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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部分

身膿包而死。

他看著額娘悲痛之下偏癱在床,口歪眼斜,時時撫摸著他生前的衣物泣不成聲,至死仍然高聲呼喝著他的名字。

他甚至看著皇朝更迭,洋人入侵,沖天的火光吞噬了萬園之園……

眼前漫長無際的景象恍若沒有盡頭,博果爾頭痛欲裂,他感覺到旁邊有女人在哀哀而泣,溫熱的淚水滴在手背上,一滴滴像是砸在他的心頭。

當鬼魂的時候可從來不會感覺到這些,他有聽覺有視覺,卻已經三百年沒有觸覺了。

博果爾緩緩睜開了眼睛,出現在他視線裡的是一張熟悉又有點陌生的臉龐。他生前時只見過這女人笑靨如花的美麗模樣,死後倒是經常看到此時這般失聲痛哭的表情。

這個鮮麗卻又顯出衰老之意的女人流著淚,跟他撞上視線的一瞬間又露出驚喜之意,失聲道:“博果爾,額孃的博果爾,你可算是醒了!”

博果爾怔了怔,旋即緩和了表情,試探性抬起手來——這動作完成得比他想象得要容易許多——拍了拍對方緊緊攥著他的手背:“額娘?”

娜木鐘用另一隻手捏著帕子拭淚,擦擦眼角轉瞬間已經收斂了先前的悲意,隻眼眶還微微發紅:“正說著話呢,你突然間厥過去了,可嚇壞額娘了——哪裡還不舒服,讓黃大夫給你把把脈?”

哦,對,他額娘不相信皇宮裡用的太醫御醫,都是府上自己聘了信得過的大夫給他們母子兩個診治。博果爾有些怔然。

早在兒子昏過去的時候,娜木鐘就緊急把大夫請來診過脈了,不過黃大夫沒覺出有何不妥來,此時得了太妃的命令,讓學徒提著藥箱挨著後面站,自己上前來給小主子診脈。

黃大夫五十許,瘦高個,鬍子老長,是漢軍旗人。博果爾十歲出宮建府時,他就已經跟在身邊伺候了。

黃大夫食指中指併攏搭在他的手腕上,捏著鬍子微一沉吟,正待說話,聽到小主子道:“下去吧,我好得很。”

黃大夫上次沒診出病來,這次也是一樣,便道:“貝勒爺身體並無大礙,想是日夜勤練武藝,氣血一時不濟,奴才給您開兩副藥方,將養數日即可。”

娜木鐘張嘴欲言,對上博果爾的視線,頓了一頓,改口道:“熬好了藥就即刻送過來。”一邊說一邊側眼瞅了瞅自己身後的侍女達春。

黃大夫這次沒有拖沓地就請安告辭了,達春跟在他身後親自監督著抓藥拿藥煎藥等繁瑣程式。

娜木鐘另把跟著伺候的人都趕出房間,方才唸叨道:“你啊,剛才真是嚇死額娘了——聽到剛剛黃大夫說的話了嗎,這兩天好生將養,額娘盼著你平平安安的,要是再來這麼一次……”

說到一半她覺得這話實在不吉利,連忙用力嚥了回去。

娜木鐘說完後留神打量兒子的神色,總覺得有些異樣,稍稍一等仍然沒聽到他回答,輕輕喚道:“博果爾?”

“嗯,我聽著呢,您說。”博果爾扯著嘴角對著她笑了一下——他本來以為三百年沒做過表情了,再笑起來理當僵硬得很,沒想到這個微笑極為自然。

孩子對母親微笑也許本身就是一種本能,迎著娜木鐘微帶錯愕的眼神,博果爾用力抓著她的手,好一會兒後才頷首道:“都是兒子的不是,累額娘擔心了。”

為人母親總不會認錯孩子,娜木鐘確信眼前的這個絕對是自己的兒子,不是上身的野鬼,可她總覺得兒子醒來後跟之前有了很大的不同。

她低聲試探了幾句,都被博果爾輕飄飄避過了,娜木鐘只好不再費力追究,卻還是忍不住抱怨道:“博果爾,我就說佟家的女兒更配你,我看了都愛極了,你偏不聽,瞞著額娘偷偷入宮求皇帝給你指了那個什麼董鄂氏——”

博果爾本來在看著她安靜聆聽,聽了這一句一瞬間似驚似怒,神色猙獰而可怕——娜木鐘心頭一抖,凝神再看,卻發現他一臉木然般的平靜:“哦,額娘你繼續說。”

“……”娜木鐘喘了一口氣,狐疑地看看他,見他不像是聽自己說董鄂氏壞話而生氣的模樣,猶疑著繼續說道,“你回來跟額娘說了,額娘都沒來得及教訓你,你自己就昏厥過去了,醒來後人還懵懵懂懂的,是不是那個董鄂氏不吉?”

雖然黃大夫明顯是什麼病都沒看出來,娜木鐘倒也不會懷疑博果爾是為了逃避她的責罵而裝昏倒。

從她肚子裡爬出來的她知道,別說她的博果爾絕不會因為膽怯而故意嚇唬她,就算兒子是裝暈的,聽了她的哭聲,也絕對會第一時間跳起來跪地認錯。

博果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