博果爾自忖自己還沒有悲哀到需要藉助折損手下人還樹立威嚴上,他笑道:“先生做得很好,不必多慮。”
“小的幸不辱使命,未有辱貝勒府名聲。”陳敬聽到此,一顆亂跳不停的心才算是落了地,稍顯稚嫩的臉上呈現出激動之色,連垂在身側的手掌也微微顫抖著。
對於一名讀書人來說,能夠跟當今聖上面談近兩個時辰,還受到了對方的連連誇讚,絕對是夠讓人激動的了。
他知道的並不多,此時還非常激動主子爺看重他,竟然還親自為他搭起晉上的通天梯,並不知道他的主子爺已經在算計著要利用他弄死皇帝了。
博果爾也不打算讓陳敬知道。他確實感念上輩子陳敬對娜木鐘表現出來的善意,也不代表他這輩子就得像二傻子一樣什麼都跟陳敬說出來。
上輩子是上輩子,陳敬固然是個顧念舊情的人,但這次他謀劃的可是牽連九族的大事,跟上輩子伸伸手就能幫幫忙可不是一個概念。
忠誠度是需要培養的,博果爾正打算再勉勵他幾句,眼見自己的伴讀阿楚琿一路小跑著進了小院,停在書房門口三步遠處,焦急地在原地打著轉。
這一看就是有事兒,博果爾把人叫進來,聽他附耳說了一句,臉色猛地沉了下來。
本以為都這個時辰了,福臨該乖乖回宮,沒成想這位爺似乎跟孝莊置氣上了,轎子半道轉了向,朝著湯若望設在京郊的教堂去了。
他深深吸了一口氣,無論董鄂氏此時有沒有失望沮喪地回家,博果爾都冒不起這個險,真讓這兩人一見鍾情看對眼了,他的許多計劃就都要被迫提前了。
所幸福臨是回宮回到一半才想起要轉道去教堂的,要繞過大半個京城,還是博果爾的貝勒府離得教堂近些。
他心念一轉,回內堂換了身衣服出來。
清朝初年為了穩定局勢,對於服飾的規定還是“男從女不從”,即男性可以仍可以遵從漢人服飾,女性則需要遵從滿人裝束。對於男子來說,漢服和滿服的差別還是很大的。
他一走出來,明顯穿著的是一身漢服,阿楚琿和陳敬都愣住了。
博果爾並沒有在意屬下的失態,叫來阿楚琿附耳吩咐了幾句,等他離開後半刻鐘,方才出了貝勒府,翻身上馬,抄小路朝著教堂方向快馬前進。
他到達地方時,阿楚琿早已派人來跟湯若望打過招呼,說是襄貝勒從皇上口中聽聞湯神父種種,對天主教大感興趣,想來聽神父傳經講道。
博果爾對湯若望的印象並不深,他這輩子也從未見過湯若望這個人,但料想這名外國人能歷經明清兩代不死,甚至得康熙封“光祿大夫”,就知道他不可能是個對政|治和特|權一無所知的愣頭青。
果然他還沒到教堂,遠遠就能看到一位金色頭髮、樣貌古怪的外國人守在門口等候著迎接他。
他可是見過英法聯軍火燒圓明園的景象,見了夷人就覺得不爽。博果爾下意識地皺了一下眉頭,旋即舒緩開,從馬背上下來,笑道:“湯瑪法?”
他一眼就看到站立在湯若望身後幾米遠處怯生生站立的董鄂氏,這女人倒是也不傻,一看能讓湯若望鄭重其事專程相迎的人一定身份不低——只可惜,他可不是她心心念念不忘的順治帝。
“湯瑪法”的說法不是他說的,而是順治主動叫出來的——湯若望早在清軍入京時就冒死自薦,得到孝莊的賞識,連順治親政的日期都是他給選定的,很得順治的信重。
博果爾喊出這個稱呼後都覺得燙嘴,汗阿瑪要是知道他的皇位繼承人叫過多爾袞“皇父”,又叫過一個外國人“瑪法”——前者福臨好歹還只是迫於時局,後者福臨叫得可是不亦樂乎——在九泉之下不知道作何感想?
燙嘴歸燙嘴,也不妨礙博果爾叫出來,他現在還沒有權利挑三揀四、嫌這嫌那。
湯若望本來還很詫異怎麼襄貝勒突然間提出要來看自己,心中有些小忐忑,一聽到這聲“湯瑪法”,徹底放下心來,表現得也熱情親切了許多:“上帝與您同在。”
博果爾隨著福臨稱呼自己,湯若望倒是沒有多想,他認為這是皇家兄弟親近,對方才一見了自己就特意藉此表達善意。
因著襄貝勒派來提前通報的人委婉表示了襄貝勒不希望有人發現自己的身份,湯若望可以沒有說出尊稱,他對此也是習以為常的,這幫子皇親貴族都喜歡玩這套,像順治帝也是,不好好把他宣召進宮,反倒喜歡自己跑來找他。
看這位襄貝勒還穿了一身漢服就知道,這位爺也是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