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不願看著崔宛芳就這樣無辜死去,只得留下這個孩子。
楚詩韻讓他給崔宛芳一個名分,若非如今邊關戰事頻繁,她父親還擔任兵馬元帥,後位不可動搖以免軍心不穩,她也不在意讓出自己的皇后之位。
沐輕寒很難,他當初娶楚詩韻原本就是有私心的,他讓她與自己做了兩年多有名無實的夫妻,對她來說是不公平的。他當初答應過不會再選妃納妾,他已經辜負她太多,如今又豈能違背對她的承諾?
況且讓崔宛芳給他做妾,對她而言也是一種屈辱。
他知道,崔宛芳是個驕傲的女子,寧可無名無分的生下這個孩子,也斷然不會做他的妃子。
崔宛芳的確如此,在楚詩韻勸說沐輕寒立她為貴妃的時候她就曾對沐輕寒言明,斷然不會接受。
她從未想過用這個孩子逼迫沐輕寒給她什麼名分,她也不恥那麼做。
沐輕寒在外面站了好一會兒,終是走了進來。
崔宛芳沒有起身行禮,倒不是懷著孩子託大,而是如今她才懷孕一個多月。秦雲舟說了,她懷這個孩子不容易,初期不能有絲毫意外,儘量避免走動。所以她看到沐輕寒,也只是微微一笑。
“今天朝政不繁忙麼?”
沐輕寒低頭看著她,很難讓人相信,兩個沒有過肌膚之親的男女,居然共同孕育了一個孩子,這世上之事實在奇妙得讓人不可思議。
他坐下來,凝眸靜靜看著她,而後眼神落在她腹部之上,眸光微動,三分茫然三分奇特三分探究,還有一分淺淺的,卻不可忽視的喜悅。
無論這個孩子是如何來的,終歸是他的骨肉。
“累嗎?”
崔宛芳怔了怔,恍惚間以為自己產生了錯覺。
他是在關心她麼?
她嘴角噙起淡淡笑意,“還好。”
沐輕寒嗯了聲,沒再說話。
氣氛有些壓抑而沉寂。
崔宛芳笑著打破尷尬,道:“姐姐有訊息傳來麼?”
自她檢查出懷孕開始,楚詩韻便又自動請纓去了邊關。沐輕寒原本無論如何也不同意,但楚詩韻執意如此,他不答應,她便天天跪在御書房前不起來。本就是冬日,天天下著大雪,楚詩韻再是練武的身子,也終歸是個女子,如何承受風雪之重?沐輕寒無奈,也只得應允,並且派了無數頂尖暗衛貼身保護,再不許出現上次的情況。
沐輕寒頓了頓,“已經到了邊關,並且隻身前往一線谷,將被明月軒困住的尹楓救了出來。只是如今開年,去年兩方因為戰爭都傷亡不小,如今天氣越發寒冷,將士們也無法作戰,大抵要休息好幾個月。”
崔宛芳眼露關切和擔憂,“姐姐沒受傷吧?”
沐輕寒搖搖頭,“沒有。”
“那就好。”
崔宛芳總算鬆了口氣。
沐輕寒看著她,神色微微複雜。
“我剛收到訊息,顏諾…”
“嗯?”
崔宛芳抬頭看著他,“怎麼了?”
沐輕寒猶豫了一會兒,想著她以前好歹是顏家人,況且這件事終究瞞不了她一輩子,便決定告訴她。
“顏諾於昨日凌晨死於玉佛山山腳。”
崔宛芳起先沒有反應過來,待意識到他說了什麼,目光漸漸睜大。
“表哥,他…”
沐輕寒點點頭,神色略顯暗淡悲哀。
“緋兒已經將他葬在了仙蹤山。”
到得此刻,離恨宮的據點已經不再是什麼秘密,告訴她也無妨。
崔宛芳還有些恍惚,“怎麼會…”而後又似想到了什麼,嘴角露一抹了然而悽清的笑,搖搖頭。“顏家血誓,他終究是逃不過的。”
沐輕寒陡然眸光一凜,直直看著她。
她曾經也生活在玉佛山上,也曾發過顏家血誓,那麼…
崔宛芳知道他心中顧慮,淡淡一笑道:“陛下不用擔心,乾坤陰陽大輪盤已毀,顏家血誓對顏家子弟再無任何束縛剋制。表哥之所以會應誓,應該是因為其他原因。況且我雖然脫離顏家,身在西秦,卻從未做過任何對顏家不利的事,算不得背叛。所以無論如何,那血誓也不會應驗在我身上。”
“那就好。”
沐輕寒鬆了口氣,他知曉顏諾是怎麼死的,不希望崔宛芳也遭受如此折磨。
他坐了會兒,便站起來,道:“我還有些事要處理,你自己好好休息,記得太醫的話,不要太過操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