髻上插著的赤金步搖直垂落到耳廓,眉目秀致,看著十分年輕。她眼見夏初嵐坐著一動不動,絲毫沒把自己放在眼裡,火氣鬱結在胸口,喝道:“夏初嵐!”
夏初嵐不為所動,纖長玉白的手指執著茶杯,眼也不抬:“二嬸找我何事?”
三年了,韓氏還是沒辦法把眼前這個女子跟從前那個夏初嵐聯絡在一起。從前的夏初嵐美則美矣,卻沒有腦子,像個精緻的花瓶,只能當擺設。
記得那時候,夏初嵐跟外頭的男人鬧出了事,長房關起門來把事解決了,老夫人不許其它兩房過問,韓氏有好一陣沒見到她。後來夏柏盛沒了,再見夏初嵐時,她完全變了。眼神清冷倨傲,有時一個眼風掃過來,韓氏這個做長輩的都心虛。
可偌大的家業交到一個小姑娘手裡,韓氏如何能夠服氣?
就拿這次夏謙成親的事來說,原本要席開五十桌,最後硬是給縮減到了三十幾桌。夏家還缺這點錢麼?分明是這丫頭想要打壓二房。
“大郎成親,你躲在這兒,是何意思?”韓氏單刀直入。
“二嬸弄錯了。我沒有躲,只是有些累,不想出去應酬。”夏初嵐淡淡地說道,目光卻是向著外頭水面的,神情冷漠至極。
韓氏裝作沒看見,徑自坐了下來,又換了長輩的口吻:“你一個姑娘家整日裡拋頭露面的,二嬸也知道你不易。你若肯放權,何至於如此勞累?當年你二叔跟著你爹跑商,海上的事情也十分在行的。”
海商是夏家的根本,韓氏的算盤倒是打得好。
夏初嵐勾了勾嘴角,笑得顛倒眾生:“我爹出事後,二叔倒是主事了一段時日,可結果呢?若我再將家業交給二叔,二嬸就不怕都敗光了?”
第二章
韓氏臉上青白交加,登時無言以對。
夏家是從長子夏柏盛的手裡發達起來的。次子夏柏茂眼高手低,只會紙上談兵。兄長出事以後,他被妻子韓氏硬推著出面主事,非但沒有好好善後,還被逼債的船工家眷直接押進了州府衙門,險些出不來。幸而有夏初嵐站出來力挽狂瀾,夏家才有如今的勢頭。
夏初嵐見韓氏無言以對,拿手指隨意地撥動著腕上的珍珠——那是夏柏盛送給她的十四歲生辰禮。
準確地說,是送給這個身體原來的主人的。
後世的夏初嵐遭遇了一場空難,醒來時,發現自己穿越到這個同名同姓的姑娘身上,並擁有了原主全部的記憶。生存起來不算太困難,唯一麻煩的是她的性情跟原主實在相差太多。
好在那時候發生了一連串的變故,她性情大變也被眾人所接受。
韓氏知道是自己的丈夫不中用,捏了捏手中的帕子,繼續說道:“那你總該去見見顧二爺吧?他是衝著你爹的臉面來的,怠慢了貴客總歸不好。”
像顧居敬這樣的巨賈,不是誰都能見到,誰都能攀交的。顧二爺在臨安抖抖手指,整條御街上的商戶都得震一震,更別提他還有個做宰相的弟弟。
剛才席上顧居敬問起了夏初嵐,韓氏這才火急火燎地跑來找她。
夏初嵐卻說:“有事他自會找我,不用特意去見。”
韓氏愣了一下,幾乎以為自己聽錯。一個十幾歲的小丫頭,居然要那樣的大人物親自來找她?實在太狂妄。
她耐著性子道:“三丫頭,那可是顧二爺!都城裡響噹噹的人物。你就算不為自己,也要為大郎想想。顧相連任兩屆知貢舉,學富五車。若能攀上他們顧家的人,得顧相指點一二,大郎來年再試,還怕不成……”
韓氏兀自滔滔不絕,夏初嵐卻不想跟她多費口舌,拿著書站了起來,對左右說道:“我尋個安靜的地方看書,六平,不準任何人來打擾。”說完人已經走出去了。
韓氏氣得渾身發抖,沒想到這丫頭翅膀硬了,居然敢這麼下自己的臉面!她狠狠咬了咬牙,對侍女僕婦們道:“我們走!”
……
暮色降臨,前院那邊熱鬧非凡,隱約能聽到人語聲,後院這裡反顯得有些冷清。
夏初嵐站在拱橋上,手扶著欄杆,穩了穩心神。
原主小時候應該見過顧居敬,但時隔太久,印象已經很模糊了。顧居敬本是條極好的人脈,於生意場上大有助益。若不是事出有因,她斷不會如此。
事實上,夏柏盛出事之後,夏初嵐一直在暗中調查那場海難的原因,也查到了一些線索。
時任泉州的提舉市舶吳志遠,利用職務之便,牟取私利。他想要與夏家的商船合作,被夏柏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