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陸老先生準備鬆口的關卡,卻出了事。
也正是這件事,致使宋衝和陸清雅,與陸家徹底決裂,遠走他鄉,再也不曾回到B市。
宋記私房菜館,著火了。
縱火的人,正是當初那個屢次為陸老先生出主意,刁難宋衝的學生。
若僅僅是一場普通的火災,倒也罷了。畢竟火勢可以撲滅,損壞的建築也能重新修復。
可偏偏,這場火災裡,還搭上了一條人命。
宋衝的父親,就死在了這場火災中。
事情就是這麼湊巧。按理說,宋記私房菜館每晚九點半準時關門,宋家人的住處與私房菜館,分別位於衚衕兩頭。著火的時間是凌晨一點,這個時候,宋家人合該早早就回到家中,進入夢鄉了。
可那一日,宋衝的父親為了掉一鍋高湯,留在了菜館後廚,火勢起來時,他正在後廚隔出來的休息間裡打盹,沒等及時發現,就這麼死在了睡夢中。
說到這,老婦人拭了拭眼眶,“唉,其實當初那場火,清雅她爸根本就是不知情的……事後查處兇手,我們也將那人繩之以法了。”
“可偏偏,清雅和宋衝都倔。老頭子也是個認死理兒的,不肯向閨女解釋,這一誤會,就誤會了這麼多年。”
“人老了,老了,就盼著子女繞膝。我到了這把年紀,沒有別的心願,就是想在臨死前再見見清雅,不然我到死,都放心不下啊!”
老婦人越說越是激動起來……
這位哪怕到老都姿態優雅的老人,竟在此時泣不成聲,一張臉佈滿淚痕。
許靜聽得心酸不已,卻又不知從何勸起,只得默默從隨身挎著的小包中取出紙巾,遞給身旁的老人。
“您別難過,或許他們也惦記著您,只是不知道該如何與您開口罷了……何況現在這世道,他們哪怕想要回來見您,飛機、輪船不通,也是沒有辦法的。”許靜將紙巾塞到老人手中,低聲寬慰道。
“唉,我現在也不求他們原諒我們。畢竟一條人命橫在那。我只求他們能夠平平安安的活在這世上就好。只要他們過得好,我也就死而無憾了。”
老婦人拿紙巾擦了擦眼淚,隨即自嘲地笑了笑,說道:“這些話憋在心裡太久,今兒個也不知怎麼回事,竟一股腦地與你說了。難為你,聽我這老太太絮叨了這麼久。”
“沒關係,有些事總憋在心裡也不好受,許是說出來就好上一些……”許靜忙擺了擺手,示意自己沒關係。
她非但不覺得這老婦人說話煩人,反倒是心底忍不住心疼起她。
老人都忌諱將‘死’字掛在嘴邊,若不是傷心憂慮到一定程度,也絕不會說什麼‘死而無憾’這樣的話。
“陸奶奶?”一道清脆的女聲響起。
正在低聲交談著的許靜與老婦人都向聲音出處望去,一名留著齊劉海,穿著櫻粉色開衫的年輕女孩站在臺階下,一臉驚喜地望來。
“是你啊……”老婦人語氣淡淡的,與許靜交談時臉上露出的親切表情,也收斂了起來。
那女孩卻像是沒有發現老婦人的冷淡一般,快走了兩步,邁上臺階來到老婦人身旁,熱情地說道,“陸奶奶,好多天沒見到您了,您在基地過得如何,都還適應嗎?”
這話說的,就好像她是這基地的主人,老婦人是她招待的客人一般。
這和許靜交談了小半個上午的老婦人,正是陸老夫人。
她面前那一臉熱絡的年輕女孩,正是當初搭了陸老夫人順風車,從K縣基地一路來到漁陽基地的程依依。
陸老夫人神情淡淡,聞言也只點了點頭,沒有開口。
程依依卻親暱地湊到她身邊,面帶笑意地說道:“真是太巧了呢,我今天正想著過來上柱香,為過世的父母祈福。沒想到能在這遇著您,我和您可真有緣。”
陸老夫人客氣地笑了笑,笑意不達眼底。
若是尋常時候,她許是還有幾分耐心應付這個滿臉寫著野心的小姑娘,可今日提及舊事,她心頭鬱結,卻是沒了再應付她的心思。
“我挺好的。你既然是來為父母上香祈福的,便進去吧,正好殿內沒有旁人打擾。”陸老夫人指指那空蕩蕩的觀音殿,淡淡說道。
程依依狀似聽不懂陸老夫人的話似的,腳步一動不動,黏在原地。
要是這麼輕易就離開,那她今天這一趟霧靈寺,可不就白來了嗎?
她可是觀察了好久,才發現陸老夫人每隔上兩三日,就會來這寺裡燒香拜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