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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辰撐著地面,呼吸漸漸粗重,嘴角亦湧出了血色。長鞭入肉,金烏依舊不急著取出,給受刑人充分的時間消化這摧筋裂骨之痛。
季禮實在不忍心看下去,懇求道:“王上――”
似是知道他要說什麼,巫王打斷他的話頭,眉峰冷漠,語氣卻隨和:“愷之練兵的手段,終究太過溫和。”
“臣知錯。”季禮只能強忍住心疼,羞愧請罪。
第五鞭的時候,九辰再次撲倒在地。
巫王終於抬掌,道:“先別取鞭,東陽侯要問話。”
季禮如蒙大赦,再也顧不得許多,大步奔過去,將地上的少年輕輕攬在懷裡,黯啞著聲音道:“再大的錯,都有我替你頂著。公主是金枝玉葉,你不過是大漠出來的野小子,怎可高攀?你不是一直想回劍北麼?只要你肯說出來公主下落,我就求王上放你回去。至於救兄長的事,我們可以從長計議。”
九辰已經有些眩暈,渾身冰涼的時候,猛然靠上一個溫暖寬厚的胸膛,便想直接睡過去。季禮刻意壓下了聲音,九辰也根本聽不清他在說什麼,只是迷迷糊糊聽到“劍北”兩字的時候,九辰忽然有些清醒了。
他緩緩睜開眼睛,笑了笑,道:“我再也回不去了。”
季禮聽不真切,只當他想通了,忙附耳過去:“公主在何處?”
九辰不再開口。
巫王冷眼看罷,擱下茶盞,道:“愷之,要不要繼續問,你來定奪。”
季禮知道,以巫王的手段,不達到目的,絕不會罷休。巫王借他的手,引出這一切,也不過是在等他一個決定。對於主君而言,即使是他最欣賞的東西,一旦觸碰了他的底線,他亦會毫不猶豫的毀滅掉。
他緩緩放下九辰,坐回去,喉間愈加乾啞:“王上說得對,臣太過溫和,犯了為將者大忌。”
“既然如此。取鞭,繼續。”
金烏領命,魅影一閃,猛地抽回長鞭。他卷鞭而立,耐心的等著,待地上的少年緩過氣,稍稍清醒後,才重新開始落鞭。
方才的五鞭,均勻的落在了左背上,金烏避開脊椎,將角度對準右背。
又五鞭之後,九辰徹底昏死過去,沒有了動靜。他背上的衣料,看起來,依舊完好如初,沒有沾染任何血跡,根本看不出被撕裂的十道口子。
季禮雙手抵額,一顆心如被滾油煎、千刀割,只要他說出那句話,巫王便會放過這個孩子,但此刻,他的嗓子,便如同被巨物堵住一般,發不出字。這一切,彷彿魔鬼,正肆無忌憚的嘲笑他,原來,他季愷之也是個貪戀權勢的人。
巫王緊了緊身上的披風,似是有些乏了,他輕輕擺手,示意金烏退下,嘆道:“罷了。愷之,時辰也差不多了,你回去罷。餘下之事,孤再想辦法。”
季禮恭敬領命,最後望了九辰一眼,生平第一次,帶著逃離的心情疾步出了垂文殿。
巫王宮華燈初上之時,內廷總管晏嬰親自到杏林館,不由分說,便命兩個內侍將太醫令景衡架上車輿,一路跑著抬到了垂文殿。車輿一到,晏嬰拽起景衡,直接衝向內殿。
殿內燈影側側,巫王常睡的龍榻上,軟綿綿的躺著一個少年,雙目緊閉,面色死灰,沒有一點活氣。巫王依舊坐靠在軟椅上,眉目恍惚,不知在想什麼。
景衡大驚,迅速檢查過九辰傷勢,冷靜回稟道:“傷在骨上,如果用藥,不吝於酷刑。老臣無能,只會醫皮肉之傷,醫不了骨傷。”
巫王聽罷,無甚反應,只是淡淡道:“孤沒說讓你用藥,他何時能醒?”
景衡沒想到巫王竟會說出此話,他驚愣片刻,有些憐憫的望著榻上的少年,平靜回道:“如此下場,皆是殿下自食其果,老臣無法斷出結果。”
巫王果然轉過頭,皺眉道:“什麼意思?”
“三箭穿胸,箭箭擦心而過,已是致命之傷。殿下不知調理,反而日夜取血,補給王上,以致失血過多,高燒虛脫。老臣行醫這麼多年,從未見過如此不自量力之人,如今碰到了,只能說他活該如此!”
景衡為人率性灑脫,與人交往,溫正沖和,從不口出惡語。能說出此番話,實屬不易。
巫王垂目聽完,靜默片刻,道:“生死人,肉白骨,難不倒景老。於孤而言,重要的是結果。醫治之法,全在太醫令定奪,孤的世子,沒那麼嬌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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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8。釜底抽薪
夜深,無燈,古銅色的文王香爐裡,一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