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青子衿,悠悠我心。
雲衿子名字的來歷便是如此,只是墨君當時覺得叫子衿未免俗氣,便將這二字翻轉一下,而云正是墨君俗家姓氏。清淺想到這裡,心中便覺難過。
那年她奉師命,去仙人山求見師叔祖,檢視禁|書看守情況,並求師叔祖點撥武功。原以為所謂的師叔祖是個仙風道骨的老人家,可見了面才曉得,那人是生得光風霽月,宛若神仙。
那是她的少女芳心第一次情動。她一直以為自己的一生都將摒棄七情六慾,畢竟入了天劍門,便合該一生皈依。可那樣神仙般的人物,清冷、高貴、美好的不像真的,誰見了不起貪婪之心?
想要得到他專注的目光,想讓他難得的溫柔憐惜都是自己的,想要他摸摸自己的頭誇讚一句厲害,更想要他擁自己入懷,效法襄王神女,巫山雲雨,那便是死了也心甘情願!
可事與願違。
都是天劍門的弟子,練著一樣的武功,學著一樣的心法,為何雲衿子就與眾不同?為何那樣清冷遙遠的男子,卻對雲衿子那樣好?
清淺總是沉默地看著。
雲衿子偷懶不想練功,師叔祖會溫和地勸慰,甚至被雲衿子威脅,要採到懸崖上的花,或是帶她下山;雲衿子背下了簡單的要命的武功套路,師叔祖會揉揉她的頭,會露出淡淡的笑容,誇一句厲害;甚至雲衿子犯了錯,他也不會打罵責備,只是無奈地柔和地看著她;雲衿子生了病,受了傷,他事事親力親為,給她採藥,煎藥,喂藥……
一想到他們師徒二人這樣過了十六年,一想到雲衿子從幼時便得到墨君的關懷照料,一想到自己無論多麼努力多麼用心,師叔祖永遠都是淡然清冷的表情……清淺便憤怒到瘋狂!
那是她第一次知道什麼叫做嫉妒。嫉妒是一種毒,深了,便不再是她自己了。
雲衿子性格衝動魯莽,頑劣不堪,又不肯用功,師叔祖為何還待她這樣好?像是雲衿子這樣的人,根本就不配留在師叔祖身邊!
導|火|線是什麼呢?
大概是看到雲衿子羞怯的眼神與臉頰透出的紅暈吧,大概是看出雲衿子深埋在心底不敢說出的愛意與傾慕,大概是不想讓他們師徒倆從此相依為命過一生,大概是——大概是——
嫉妒在心底盛開成了一朵黑色的花,吐露濃稠的毒液,驅使著她去接近雲衿子,花言巧語欺騙她,讓雲衿子以為她有能力解開墨君一直解不開的魔功秘笈,甚至還騙雲衿子去練,又故意在她練功時以語言干擾,激的雲衿子走火入魔,險些葬送自己性命。
這是一步很危險的棋。贏了,雲衿子就徹底消失;輸了,便是死亡。
她知道若是自己不說,雲衿子一輩子也不會對師叔祖表白。可那又如何?自己不久便要回天劍門,而云衿子卻還能留下來和師叔祖共同生活。
為何人生總是如此不公?
她在門派裡,要拼命地練武,才能得到師父的讚賞,才能得到師弟師妹們的崇拜。身為大師姐,她身上揹負著師父的期望,那是把她壓得喘不過氣來的大山。
可為何雲衿子就不用這樣?為何她不用努力不用認真,活得像個廢物,也有師叔祖寵愛憐惜?
她得不到的,雲衿子也不能得到。
她看不慣雲衿子甜蜜的笑臉,看不慣雲衿子總是跟師叔祖撒嬌,看不慣雲衿子隱藏著卑劣齷齪的愛戀卻表現的天真無邪。
聽到小師妹說,那白髮妖女有話帶給自己的時候,清淺是不甚在意的,可是當她聽到那青青子衿悠悠我心八個字時,心卻狠狠地顫了一下!
那個時候,她們剛到仙人山,雲衿子對他們都很友好,告訴自己說,名字是師父給取的,本來是要叫做子衿,可是師父覺得太俗氣啦,便倒了過來。
一開始,雲衿子很努力地在跟他們做朋友。她的確是魯莽衝動,甚至愛發脾氣,但她對朋友真的很好很好。
是自己因為嫉妒,促使其他師弟師妹疏遠她,甚至暗害於她,讓師叔祖對她極其失望,甚至……清淺並不是一顆心壞透。她只是想讓師叔祖把雲衿子廢去武功逐出師門,她知道的,雲衿子生得這樣美貌,即便下了山依然能過得很好,可她萬萬沒想到對方性子那樣決絕,竟直接跳下萬丈懸崖。
雲衿子跳下懸崖,墨君得知後跟著跳了下去,卻兩手空空地回來,連屍骨都未曾尋到,只因崖底是茂密叢林,野獸無數,怕是早已被啃得屍骨無存了。她良心難安,夜夜夢見雲衿子的臉,卻不敢說出實情。
她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