街空無一人。雲衿子享受著這樣安謐的氛圍,不時地從這個攤子取根糖葫蘆,那個攤子拿個烤地瓜。
可是不巧,又有人擋在了他們面前,看樣子又是來殺雲衿子的。
那些人攻擊她的時候,雲衿子沒有還手。她只是看著身邊的顧清風。
顧清風說喜歡她,卻下不了手卻殺這些正道人士,他跟在她身邊,除了年少時的喜歡外,不過是想感化她不要再濫殺無辜。
雲衿子的右胸被一劍穿透,她緩慢低頭拔出胸口的劍,抓住那人,還沒剖開他的胸膛,顧清風便抓住了她的手:“衿子,不要傷他。“
他很著急很擔心,但不是為她著急,也不是為她擔心。雲衿子問他:“是他先要殺我,你沒看見嗎?”
“你不會有事,可他若是接你這一掌,便真的要死了!”顧清風急切地說。
雲衿子的胸口還流淌著鮮血,但顧清風卻說,你不會有事,可他若是接你這一掌,便真的要死了。
雲衿子頹唐地把那人扔到一邊,豹子低吼著將那人撲倒,狠狠一口咬住對方咽喉,一擊致命。顧清風卻面色慘白:“衿子!你不能再胡亂殺人了!”
是為她好嗎?
也許是吧。
不想她再背上殺孽,想要她回頭是岸。
但她一點都不開心。雲衿子走到豹子身邊,摸了摸豹子的頭,只有吃了她的肉的豹子,才是她的夥伴。她任由胸口流血,坐上豹子的背,頭也沒回:“你回去吧,下次若是再見到你,我便不會手下留情了。”
墨君正在趕來尋她的路上,雲衿子揮開他意圖攙扶的手,找到那張太師椅,躺上去窩成一團,她安安靜靜地伏在那裡,像一隻寂寞的獸。
墨君找來止血藥,可雲衿子拒絕他靠近,也拒絕與他說話。
她就只是安靜地窩在那兒,不說話也不動,她的白髮垂在地上,豹子趴在一邊,呼吸形成的氣流把白髮吹得不住飄動。
墨君說:“衣服已經晾乾啦,衿子,換下衣服吧。”
雲衿子沒有回話,誰也不知道她心中在想什麼,誰也不知道她現在究竟是怎樣一個喜怒無常的人,誰也不知道,她接下來會做什麼。
她躺在這裡的時候,像個簡單的孩子,可她的雙手已經滿是鮮血。她蠻不講理,殘酷無情,任何與她作對的人最後都死在她手裡。她本不是真正的雲衿子,可她再也不想做一個好人。
豹子察覺到雲衿子低落的情緒,嗚嗚著去蹭雲衿子。雲衿子抱著它的大腦袋,看到金色的豎瞳。她摸摸它,豹子就舔了舔她的臉。
雲衿子本來想笑的,可是她這個時候一點都笑不出來。她身後站著墨君,那個男子,如同神仙一般,但他根本不知她心中在想什麼,他也不在乎她心中想什麼,更不會去關心她究竟想要得到什麼。
他只是想把她帶回去,他一廂情願地想要回到過去,以為一切都可以從頭再來,以為雲衿子即使變了,那顆愛慕他的心也不會變。他走遍萬里路尋找雲衿子,但他找的,其實從來都不是雲衿子。
是那個幻像。
是那個過去。
是十六歲之前的那個雲衿子。是十六歲之前,天真爛漫,善良活潑的雲衿子。現在的雲衿子,不會有人喜愛或是接受。
他們只會懼怕她,怨恨她,在背地裡詛咒她,但是見到她之後,又滿是恐懼。
墨君不怕她,但他只是想從她身上找到從前的她。可過去的她還能活著回來嗎?不可能了,即便不是女鬼,而是真正的雲衿子,也深深地明白,自己永遠不可能回到過去。即使她遺忘掉不堪的記憶,身體和靈魂也會一直提醒她,告訴她。你再回不去,你本性如此,你已滿身汙穢,洗不淨。
沒有人願意敞開懷抱接納,沒有人會來理解,你只能一個人,默默地,為了曾經的自己,祭奠。
喜歡你的顧長風,並不是真心要保護你。他只是怕你傷害他的同門與長輩;養大你的墨君,也不是真心喜愛你,他喜愛的,是再也回不來的,過去的你。
這世上,只有一個大王呀。
只有他不在乎世人眼光,只有他不畏你可怕,不畏你恐懼,伸出雙手,擁抱滿身汙穢的你。
☆、第四十二碗湯(七&八)
不知道為什麼,我的心裡很難過。
越是見識過人山人海,越是經歷過刀尖風霜,我便越會想起一個人。
但我不能後悔。
然後我發現,我把自己活成了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