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明是同一個人,神情也差不多。
殿上這個錦衣繡袍的少年將軍鋒芒畢露,連沉默都帶著明銳的刀鋒,讓人沒法忽視。
似一顆冉冉升起的星,一柄已經出鞘的劍,火星迸裂,渴求飲血。
九寧目瞪口呆了一會兒。
她知道周嘉行絕非池中物,可她的到來改變了很多事,他始終遊離在外,一直表現得就像個隨遇而安的生意人,以至於她不得不擔心他真的就這麼遊蕩下去……
現在想來,周嘉行怎麼可能只是個普通的商人?
他一直在培養心腹,蒐羅人手,靠商貿快速斂財……這些正是他和其他靠家族世代積累才能雄踞一方的將帥不一樣的地方。
九寧自嘲一笑:這才是真正的周嘉行,書中那個統一中原的年輕霸主。
那她面前的周嘉行又是誰?
哪個才是真的他?
九寧還在發愣,忽然覺得脊背發涼。
一道視線朝這邊掃過來,是周嘉行。他正和小皇帝說話,眼睛卻望著這邊。燭火在那雙淺色的眸子裡籠了一層淡淡的暗影。
隔得這麼遠,又是從明亮的地方看暗處,他絕對看不到自己,但九寧還是扭過頭,避開他的視線。
她問旁邊保護自己的武僧:“殿上那個捲髮將軍是誰?”
“是山南東道節度使,此次他奉旨入京勤王,聖人大喜,讓他兼領忠武、宣武幾鎮節度使,是長安風頭最盛的郎君。”
嗡的一聲,九寧像被人狠狠揍了一拳頭。
眼冒金星,腦袋一陣暈眩。
節度使……原來鄂州的新任節度使是他!
拿出十幾座城池要她去鄂州當人質的節度使,是二哥!
他為什麼要用這種法子逼自己去鄂州?
為什麼瞞著她?
他如實說,她說不定早就答應了……
原來那些沙陀兵是他的人,他要她當人質,卻又在半路上伏兵救她,是為了什麼?
不會是為了利用她進攻江州吧……
不然他為什麼要阻隔南方的訊息,不讓她知道江州的近況?
九寧耳朵裡嗡嗡嗡嗡一片響,心中一團亂麻。
她不想去懷疑周嘉行是這樣卑鄙的人,他素來坦蕩,想要和誰開戰,從不和李元宗那樣先煞費苦心找一個藉口才發兵,總是直接宣戰,理由很簡單:你擋我路了。
但事實擺在眼前,周嘉行確實騙了她。
九寧還沒來得及整理紊亂的思緒,武僧忽然一左一右夾著她,帶她離開紫宸殿。
她沒敢露出異狀,小聲道:“等等!舅舅還沒出來。”
武僧對望一眼,壓低聲音說:“周使君看到阿師,不會就這麼放他走的,我們先帶你去安全的地方,再回來接阿師。”
九寧反應過來:雪庭肯定費了不少周折才找到她,阿山他們不止保護、看守她,同時也不讓其他人接近她。
周嘉行知道她一直想找到雪庭,在殿上看到他,可能會扣下雪庭。
殿外冷冷清清,雪下得更大了,石階上厚厚一層積雪。
九寧出了紫宸殿,腦海裡還在回放剛才在殿中看到的情景。
那個人,真的是周嘉行?
第80章
雪庭風儀出塵; 披一襲豔麗奢華法衣; 長身玉立; 於大殿內; 垂目宣唱經文。
嗓音清冷,音調宛轉,就如殿外飄落的飛雪,不惹一絲塵埃。
殿內虔誠的信眾們認真聆聽他講述佛家的因果之說; 聽到觸動處; 小聲喃喃; 和他一起吟唱。
其他人則繼續尋歡作樂; 吆五喝六。
唱完完整的一出,幾位軍將拍手大笑:“有意思!”
小皇帝亦笑著附和。
文臣們神情麻木,低頭吃酒。
雪庭微微一嘆。
因果輪迴; 昔日的強大帝國終究還是迎來了它的末日。
江山快亡了; 大敵當前,小皇帝還能心安理得地沉醉在歌舞昇平中; 把希望全部寄託在那些狼子野心的藩鎮身上; 無疑是飲鴆止渴。
雪庭曾陪伴小皇帝讀書; 他知道,小皇帝根本無心重振旗鼓,他知道自己沒法力挽狂瀾,乾脆自暴自棄; 得過且過; 能逍遙一天就逍遙一天。
李昭雖然病弱; 但明知不可為,依舊要盡力一試,哪怕落一身罵名。
李曦曾試圖扭轉局勢,卻敏感多疑,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