愛的男人武宗長眠在一處。
祠堂內,周百藥瘋瘋癲癲地鬧了一會兒,追了出來。
“你憑什麼遷走她的墳?她死了也是我的娘子!”
他高喊著,剛跑出幾步,身後幾個周家僕從上前按住他的肩膀。
周百藥大罵僕從,不停掙扎。
“愚蠢!”
一聲喝罵,隨即是一聲清脆的巴掌響聲。
眾人嚇了一跳。
因為打周百藥一巴掌的不是別人,竟然是脾氣溫和、從來沒有說過周百藥一句重話的周使君。
周百藥也嚇住了,一臉茫然地看向周使君。
周使君神色沉重,蒼老的眼睛黑沉沉的,又像是要燒起來一樣,湧動著怒火。
“你知道那份文書是誰寫的?上面蓋的戳印是什麼人的私章?那不是一份簡單的文書,背後有皇帝、盧公、長安的重臣、世家公卿……雪庭是高僧,在長安長大,他為什麼寧願讓我們誤會崔氏也不敢冒險暴露九寧的身世?九寧叫崔氏姨母,她生母也是崔家女,她生父必然也是世家子弟,她可以毫不猶豫地把崔氏的陪嫁全部贈給崔氏後人,她說很快就會天下太平,她可以指揮精騎,所有親兵對她恭敬有加……”
她為什麼這麼篤定天下將迎來太平?
因為現在的她很可能可以左右天下局勢。
周使君雙手發抖,忽然一個字都說不下去了。
在拿九寧去換那十幾座城池時,他曾和九寧說過,九寧這樣的小娘子,不管在什麼地方,肯定能有一番作為。
他欣賞九寧,但是卻沒有想到,九寧遠遠比他想得要出眾得多。
她身份不一般。
很不一般。
所以,周家攔不住九寧。
他的這些話,不只是說給周百藥聽的,也是說給周家其他人聽的。
誰還想利用九寧的美貌為家族牟利,恐怕還沒出手,就枉送性命。
眾人沉默下來。
……
十一郎跟在九寧身後走出刺史府大門,神色惴惴,好幾次欲言又止。
九寧翻身上馬,騎馬走了好一會兒,慢慢平復下來,回頭白一眼路上抓耳撓腮、在馬背上扭來扭去不肯安生的十一郎,“到底想說什麼?”
十一郎猶豫了一會兒,騎馬追上她,哭喪著臉道:“九娘,你和周家斷絕關係了……能不能不算我啊?我不想和你恩斷義絕。”
九寧失笑,拍拍他的肩膀。
“你永遠是我的十一哥。”
十一郎立刻轉憂為喜,嘿嘿傻笑。
一旁和九寧並轡而行的周嘉暄看了過來。
九寧扭頭和他對視。
周嘉暄朝她笑了笑,揉揉她頭髮,“三哥明白,這是你和宗族的事,不管怎麼樣,三哥永遠是你兄長。”
不管她是什麼身份,都不會改變這一點。
九寧微笑,眸光盈盈,露出一對甜甜的梨渦。
周嘉暄許久沒見過她這麼笑……不,應該說幾年不見,不管她歡笑還是煩惱,他都看不到。
他沉默了一會兒,問:“想不想見阿翁?想見的話,我帶你去。”
九寧想了想,吩咐身邊的親兵幾句。
親兵應喏,轉身跑開,不一會兒帶著紙筆文具回來。
十一郎反應過來,彎腰背對著九寧,“就在我背上寫吧。”
“十一哥受累。”
九寧笑笑,信紙鋪在他背上,匆匆寫下幾句話,交給周嘉暄。
“把這個給阿翁,阿翁看了就明白了。”
周嘉暄答應下來,收好信。
他們繼續騎馬沿著長街出城。
城門方向響起一陣急雨似的馬蹄聲,幾匹快馬飛奔而至,馬上之人皆披白氅,戴紅抹額,看到馬上的九寧,一勒韁繩。
駿馬嘶鳴,騎手紛紛下馬,跪倒在地,朝九寧行禮。
“貴主,長安來信。”
九寧坐在馬背上,淡淡嗯一聲,氣度雍容。
騎手站起身,雙手平舉信件,遞到九寧手邊。
她接過信,沒有拆開看,掃一眼十一郎。
十一郎饒有興味地盯著那幾個騎手身上的白氅看,似乎在好奇他們的身份。
九寧收好信,眼簾抬起,再看周嘉暄。
周嘉暄詫異地望著她,眸光深邃。
他比十一郎心細,留意到騎手恭敬的姿態和稱呼,反應過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