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久。
他手指輕輕觸了觸她鬢角的頭髮,動作有些笨拙。
從緊閉的眼角滲透出來的淚水滴落在他肩膀上,小小的心靈有了淡淡的惆悵。
這個肩膀有一天會變寬,也許某一天會有另外一名女孩子的頭顱靠在這個肩膀上,不知道那個人會不會沿著記憶找到那個叫做許戈的女孩。
許戈覺得自己應該不會有遺憾了,因為她把想做的事情都做完了。
黎明時分,許戈推開梅姨的房間門,小心翼翼把臉埋在梅姨的手掌心裡,低聲喚著那個熟睡的女人一聲“媽媽”。
那個女人爸爸管她叫做“阿梅”。
在很多人眼裡她是五金店老闆的老相好,幫他帶兩個孩子打理家庭,看起來簡單普通。
可許戈知道梅姨絕對不像那些人眼睛看到的一樣,梅姨只是不愛現而已,而且梅姨本事多著呢,許戈就聽到梅姨在電話裡用嫻熟的外語罵人,罵人的梅姨看起來精明又神氣。
許戈還看到梅姨在一家當鋪把一夥打算持槍搶劫當鋪的蠢賊擱倒,擱倒的方法就是梅姨用連串的隱蔽動作卸掉那夥蠢賊頭目的子彈,導致那位射出的槍發發都是空氣泡。
事後,梅姨對許戈如是說“梅姨以前是一名錶演魔術的,那幾個人一看就是菜鳥,所以梅姨想,也許我可以試看看。”
從梅姨房間出來之後,許戈開啟爸爸房間門,把爸爸的那些心肝寶貝一一擦拭乾淨之後來到爸爸的床前。
細細瞅著他,許戈越看越覺得那個叫做許紹民的中年男人一點都不像五金店老闆,倒是越看越像來自海豹突擊隊的退休軍官。
很小的時候,那時還在那個四面環山的小村字裡,爸爸用他的□□一槍下去就打落兩隻鳥。
在耶路撒冷,有一天許戈無意間從爸爸的房間裡發現到一個新奇玩意,在她把那個新奇玩意佩戴在胸前不到五分鐘之後就被爸爸截下。
後來憑著記憶許戈把刻在那新奇玩意上的字母拿給高年級學生翻譯,之後才知道當時她佩戴的是海豹突擊隊的勳章。
高年級學生還告訴許戈,海豹突擊隊是這個世界上最精銳的反恐部隊,那一下把許戈樂成了一個傻子,可爸爸在她口沫橫飛之後給了她一盆冷水。
海豹突擊隊的勳章是一位客人落在店裡的,當時他就覺得那是一個貴重物件,於是把它收了起來,等以後失主來尋回它。
一個禮拜之後,那枚勳章回到它的主人身邊,許戈翻箱倒櫃也沒有在爸爸的房間裡找到那枚勳章。
最後,許戈開啟那個人的房間,完成最後一件事情:把唇輕輕的貼在他的唇上。
你親我一次,我親你一次,扯平了,以後誰也不欠誰了,還有……
還有,我允許你娶別的姑娘。
關於和那個人的告別,一直延續到現在,到此時此刻,頭頂的日頭已經升得老高,看來他們遲到了不少時間。
通向學校的通道兩邊是灌木叢,紅磚和水泥切出來的圍牆已經被淹沒在灌木叢裡。
今天遲到的學生可不少,他們一個個腳步匆忙,而走在通道上的她和他好像壓根沒有把遲到這件事情放在心裡。
他們腳步一如既往,他走在前面她走在後面,藉助那些灑落在地上的灰塵,在灰塵中辨認他的腳印,她的腳踩在他走過的腳印上,一步一步的,每一個腳印都在說著:
阿特,再見。
在一個一個的腳印中,那個分叉點越來越近了。
許戈今天特意穿了那件有胸前口袋的T恤,他送給她的戒指就放在那口袋裡。
最後一個腳印,觸了觸那枚戒指。
在呢,一直在那裡呢。
接下來,他要往右,而她要往左。
那隻去觸碰戒指的手遲遲沒有落下,踩在他腳印上的腳再也沒有移動過,就在那裡站著,目送著他從一道又一道的灌木叢下經過。
有風吹開她額頭上的劉海,前面無限寬廣了起來。
紅磚、灌木叢、穿著淺灰色外套的少年變成倒影在水上影像。
有風,撩動心靈,鋪在臉上的是從聖殿山狂瀉而的日光。
最後一次,念動咒語,那咒語現在變成了:
阿特,回頭吧。
這真的是最後一次了。
阿特,回頭吧!
經過很多很多第一千零一次之後,她對他的咒語靈驗了。
作者有話要說: 昨晚因為電腦升級系統全部被打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