徒弟們……主要是盧致遠,曾向他詢問,讀聖賢書的人,怎可以殺妻殺子呢?
院判有他的歪理:“郭巨埋子以食母,吳起殺子以媚君,獵戶劉安把老婆殺了給主君做菜,古往今來,此之皆為世人稱頌。怎的為師就不行了呢?”
盧致遠讀書沒有院判雜,多是孔孟的箴言,對上院判的這些歪理吧,還真不知該怎麼回了。
這在院判看來並不違逆天道的鬼母,此刻正像是山林間的野獸一般,面目抽動著,等待著他露出破綻來。
鬼母本是靈體,全憑一口怨氣吊著,可謂是遇強則強,遇弱則弱。別看院判是化神修為,對上他自己煉製的鬼母,也討不到多少好處。
更何況,誰人最瞭解自己呢?
弟子如盧致遠?還是老友如封鴻?都不是,是曾經在枕蓆之間與自己耳鬢廝磨十餘個年頭的婦人,最瞭解自己。
她的指尖曾撫過自己身上每一處肌膚,哪裡受過傷,哪裡怕痛哪裡怕癢,她都一清二楚。
故而院判瞧見婦人將矛頭對準了自己,稍稍往後退了一步。前幾息還管盧致遠叫逆徒,現下便改了稱呼。
“好徒兒,過來替為師擋擋。”
君叫臣死,臣不得不死。
在皆禮院呢,便是師讓弟子死,弟子不得不死。
可盧致遠狠下心將寒松與靈璧帶出牢獄的時候,便已經不把院判這個君親師放在眼裡了。面對師尊的召喚,盧致遠紋絲不動。
“逆徒。”
見使喚不動,院判的臉拉了下來,指尖用力的往盧致遠處點了點,陰沉沉的如同他搭乘的烏雲一般。
“混賬東西。”
盧致遠仍舊不動如山,任憑師尊如何說他,就是下定決心做個亂臣賊子,不顧師門的逆子了。
鬼母的靈臺不清,換來她直覺異常靈敏,幾乎是在院判往徒弟處分神的瞬間,便朝著曾經的郎君撲了過去。兩腿環在了他的脖頸之上死死鎖住,雙臂抱住了院判的腦袋,張開血盆大口,滴著涎水的獠牙就要咬上去了。
“咦……”
靈璧嫌棄的別過頭,不去看這場面。
她以為,修士與凡間行走江湖的習武之人最大的區別有兩個。一是修士能長生,俠客們至多活百年。二是修士們習術法,打鬥起來不用貼身肉搏,沒有那麼難看。
你用一劍,我放一雷,即便有人輸了,那也是倒在地上吐口鮮血,死之前還要捧著胸口放句狠話。
“我死也不會放過你的。”
凡間俠客們說這話的時候,多半已經鼻青臉腫,牙都掉了好幾顆了,並沒有什麼威懾力。修士就不一樣了,誰知道眼前這個倒在地上的傢伙,會不會練個什麼鬼修的法術捲土重來呢。
總之就很有氣勢。
尤其是她那師尊,蛟龍口中拔毒牙,世間尋不出更威風的人了。
可如今,大能如皆禮院的院判,竟被一個醜陋不堪的鬼母抱著腦袋啃咬,幾施法都不能將婦人的魂魄打散。這還不算,刀劍無眼法術亦無眼,才不會因為你是施法的人便網開一面。
從院判手中點出的光點,擦傷了他自己的耳垂。
靈璧搖搖頭實在是不忍看,習慣了商議事時抓拽寒松僧袍的袖口,下意識的探了過去,卻拽到了和尚的小指。
也對,寒松的僧袍早就爛了,扔在了牢獄之中沒帶出來。而穿在身上的青衫,他又嫌棄儒修們的偽善,從井裡出來便脫下了。
冰冷的指尖傳來了溫熱,寒松低頭看了看,抽回手問道。
“女菩薩?”
靈璧也不免尷尬,收回手後背到了身後,下巴抬起往寒松另一手捧著的頭骨處點了點。
“鷸蚌相爭,你我何不漁翁得利?”
寒松還未來得及回答,封鴻道人雙手合十接連的拍,面露讚賞上前。
“小友真是聰慧的很,當真不考慮與貧道修魔麼?”
“那邊可是你的老友……”
靈璧往不遠處正與鬼母纏鬥的院判處一指。
封鴻面露為難之色,在原地踱了幾步,咬著下唇道。
“可怎麼辦呢,貧道是當真想見見五通……”
第92章【一更】
將將化龍不久的蛟蛇; 曾與封鴻道人相依為命的過了十餘年的日子。若嚴格來說,那段歲月裡; 蛟蛇算得上是封鴻供奉的邪神。
不過好在那時的封鴻道人身為一介鄉野村夫,讀過幾年書卻也沒得大學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