董曉悅打量來人,只見這高縣令生得頗為喜感,一雙眼睛又細又小,看著像是沒睡醒,偏偏配了一對上揚的濃眉,嘴邊還生了顆媒婆痣。
據杜蘅說,他阿耶見過高縣令兩三回。董曉悅便含笑作了個揖:“高明府,別來無恙?”
杜蘅也上前行禮,他對高縣令之流沒什麼好感,神情也是淡淡的,不過禮數絲毫不虧。
“託府君的福,”高縣令拿那雙綠豆小眼打量了杜蘅一番,“令公子真是一表人材,後生可畏,後生可畏!”
董曉悅自豪地拍拍“兒子”的肩膀:“府君謬讚。”嘴上客套著,得意驕傲之情簡直溢於言表。
幾人一邊寒暄著一邊往裡走。
高縣令瞅著氣氛和諧融洽,尋機問道:“不知府君與小公子忽然下降所為何事?”
董曉悅愛憐地看了一眼兒子:“還不是為了這不肖子,一天到晚只知埋頭書案,隨我入蜀數月,還不曾四處走動過,今日得閒,便帶他看看,也叫他長長見識。”
高縣令聽他這麼一說,這才徹底放心,整個人都鬆快了許多。
甩去包袱的高澹奉承起人來越發熱情,把杜蘅從頭誇到腳,還隱晦地提到自己有個年齡相仿的女兒,末了問道:“下官多嘴問一句,令公子可曾定下親事?”
這簡直是司馬昭之心了,杜蘅的神情越發冷了。
董曉悅一見他這憋屈的模樣就忍不住想逗他,對那高縣令道:“倒是不曾,小兒頑劣,正缺個賢內助收束收束他的性子。”
杜蘅礙著高澹在場不能發作,只能在心中的賬本上記了一筆又一筆,董曉悅的罪狀罄竹難書,他都不知道猴年馬月才能清算完。
董曉悅是債多不愁,雖然知道可能會掉金葉子,可架不住開心啊。
“聽說小公子明年下科場,必定一舉高中,屆時在榜下不知被哪個京都華族捉去當乘龍快婿呢!”
“我們杜家娶婦不求門第高華,溫柔賢淑是最要緊的,我看這洪陽縣人傑地靈,女子必定秀外慧中。”
高縣令逮著機會又把他家千金一頓自賣自誇。
眼看著杜蘅臉都快綠了,董曉悅這才悠然自得地放下茶杯,問了問本縣春耕情況,表示想帶著兒子去城南田地裡看看,深入基層深入群眾。
高澹自然提出要陪同,董曉悅求之不得,李家人沒見過杜知府,但是認識高縣令,上門查案自然少不了他。此外,要是高澹和李家人有什麼勾當,把他帶在身邊也可以阻止他私下裡搞串聯。
高縣令當下吩咐下人備車馬。
董曉悅熱情地邀請高縣令共乘,高澹受寵若驚,上車時一激動差點沒踩空。
杜蘅只得孤零零地一個人坐一輛車。
董曉悅和高縣令相談甚歡,行出幾里路,董曉悅估摸著快到李家宅子附近,便撩起車帷,指著那掛著白幡的黑漆大門道:“那戶人家好氣派的宅院,竟比京師三四品大員的宅邸還闊綽。”
高澹正坐著和知府結親的美夢,突然聞聽此言,心裡不禁咯噔一下,背上登時起了一層白毛汗,支支吾吾不知如何作答。
“這是在辦白事?對了……”董曉悅頓了頓,“突然想起來貴縣前些日子呈送來的一宗案子,那一家三口慘死的,可是在這城裡?”
高縣令這時候再聽不出對方是何意,他這官也不必當了,但是這時候再去通風報信已經來不及了,何況他被杜知府寸步不離地盯著,壓根找不到通風報信的機會。
這時候自然是撇清自己要緊。高縣令轉眼之間心裡就有了計較,硬著頭皮道:“回稟府君,就是那戶人家,姓李。”
“哦,那可真是巧了,”董曉悅一臉恍然大悟,“正巧那案子有幾處我不甚明瞭,既然到了此地,正好去問問。”
高縣令在官場上混了那麼多年也沒見過知府親力親為去查案的,這不是推官的事嗎?不過長官有命,他沒法阻攔,阻攔更顯得心虛,於是只好叫車伕往李家去。
有了縣令這張臉,他們在李家暢行無阻。
李三春和長子一死,家中的話事人便成了李二郎,他一聽縣令突然駕到,趕緊把孝服換成素色衣裳,匆忙迎了出來。
董曉悅在酒樓中聽說李三春和長子都生得矮小丑陋,理所當然以為二兒子也好不到哪裡去。誰知那李二郎生得高大英俊,和他父兄沒有半點相似,只是氣質畏縮油滑,看人的時候眼神一個勁亂飄,有種上不得檯面的小家子氣。
李二郎到門口才發現不止高澹一個,一聽來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