察覺氣氛不對,柳家莊來了二十來個人,烏壓壓站了一屋子。為首的是莊頭柳大郎一家。其餘人等都是莊中各家的青壯。董曉悅三天兩頭往柳家莊跑,這些人都是與她常來常往的,此刻見了她卻是神情戒備,沒了往日的親切和恭敬。柳大郎還算沉得住氣,他的幾個兒子卻是怒目相視,尤其是柳小四郎,一見她便急赤白臉地要衝過來,被他二哥死命拽住。
董曉悅不明就裡,向眾人行了個禮:“不知諸位降臨寒舍,有失遠迎。”
又責怪阿桃:“有客人到,怎麼也不知道看茶看座?”
柳大郎上前一步,拱了拱手,面沉入水道:“不勞陛下和這位小娘子,我等今日不是來喝茶的,是來與陛下討個兇犯。”
董曉悅的心一沉:“什麼兇犯?在下實在不明白柳兄的話。貴莊出了什麼事?若有我們幫的上忙的請儘管開口。”
柳小四郎最是沉不住氣,掙開他二哥,又被他大哥抱住腰:“你不要命了?”
柳小四郎掙脫不得,只好指著董曉悅的鼻子罵道:“好你個死屍妖,枉我們這麼相信你,把你當個人看,你卻害我侄兒性命!旁人怕你,我柳四不怕你,就是拼了這條命也要替阿寶討個公道!”
董曉悅一聽“阿寶”兩字,彷彿兜頭一盆涼水澆下來,腦子裡一片空白:“什麼?”
有了個出頭的,眾人的膽氣也壯了,哭的哭,罵的罵,亂成了一團:“妖孽就是妖孽,哪怕裝得像個人,也是沒心肝的。”
阿桃是個不能吃虧的性子,當即揚聲道:“小郎君好沒道理,我們陛下一向待你們如何,你們心裡沒數麼?金銀珠寶流水價地往你們莊子裡抬,看看你們身上穿的頭上戴的,口裡嚼用的,哪樣不是靠了我們梁王陵,如今倒是嫌棄我們是妖不是人,要金要銀的時候怎麼不嫌棄這些是土裡挖出來的。。。。。。”
“住嘴!”董曉悅冷冷地掃了阿桃一眼,“少說兩句沒人當你啞巴。”
阿桃這麼一激如同火上澆油,本來還存著幾分理智的村民頓時火冒三丈,阿寶他爹柳小三郎更是雙目圓睜,把頭上一根素銀簪子往董曉悅身上狠狠一擲,恨不得將他們生吞活剝了:“誰稀罕你們這些臭錢,都還與你們!把我兒的命還來!”
“三郎,莫要無禮!”柳大郎朝小兒子呵斥了一句,向董曉悅深深行了個禮,“陛下,不是我等忘恩負義不識好歹,今年又是大旱又是蝗災,外頭匪盜橫行,咱們托賴貴陵和陛下才有口飽飯吃,諸位的恩情咱們沒齒難忘。只是老朽那孫兒死得不明不白,雖是窮家小戶累耶孃的貧賤種子,好歹也是一條性命,求陛下給老朽一個公道。”
董曉悅朝柳大郎作了個揖:“柳老伯,我們相交一場,不必說這些見外話。事情到底是怎麼個來龍去脈,你和我說清楚,有什麼能幫上忙的,我一定盡力而為,如果兇犯真是我們梁王陵的人,我第一個不會饒他,一定給你們一個交代。”
“陛下這麼說老朽就放心了,”柳大郎回頭看了一眼,哽咽著道,“三郎媳婦兒,把孩子抱過來,昨晚你看到了什麼,一五一十地告訴陛下。”
人群安靜下,往兩邊退去,讓出一條道來,一個荊釵布裙的年輕女人一邊嗚嗚咽咽地啜泣著,一邊從後面走出來,懷裡緊緊摟著個紅布襁褓,正是柳家三媳婦,阿寶的娘。
柳娘子走上前來,神情木然地給董曉悅行了個禮。
董曉悅看見那襁褓中露出的小臉,心重重地往下一落,那孩子確實是阿寶無疑,只是原本紅潤的臉蛋變成了死氣沉沉的青白。雖然知道是夢,可她親眼看著這孩子一點點長大,無數次抱著哄著逗他笑逗他玩,突然這麼沒了,不可能毫不動容。而且她一直以為燕王殿下的魂魄在阿寶身上,阿寶一死,將她的猜測全盤否定,一切又回到了原點。
更讓她忐忑不安的,是美少年昨晚的行蹤,怎麼這麼趕巧,他偷偷溜出去,阿寶就出事了?
董曉悅定了定神,對面前雙眼紅腫、失魂落魄的女人道:“柳娘子不必多禮,究竟發生了什麼事,你告訴我。”
柳娘子深深吸了口氣,開始講述當晚發生的事:“那時大約是三更天不知四更天,妾聽見阿寶哭,起來給他餵了奶,拍了他一會兒,哄得他睡了,把他放回床上,自己出去屋後茅房解了個手,回來看到屋門大敞著,就覺得有點不對,我出去時記得清清楚楚把門掩上的,我想以為是毛賊,正要去叫當家的,就有個人影從屋子裡跑出來。。。。。。”
她說到這裡又哽咽了一聲,差點背過氣去,柳大郎安慰道:“三郎媳婦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