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和尚一手拿剃刀,一手拽著男子的一綹頭髮,正要下刀。
說時遲,那時快,董曉悅大喝一聲“等等”,趁著老和尚納悶遲疑的當兒,撲上去劈手奪過剃刀:“他不能出家!他塵緣未了!”
那青衣男子轉過頭來,困惑地看著董曉悅,用粗嘎的嗓門兒道:“敢問檀越,在下與你有何瓜葛?為何阻攔我皈依佛門?”
董曉悅這才看清楚他的臉,四方臉,臥蠶眉,大小眼,壓根不是荀面首。
幾十道目光齊刷刷落在她身上,董曉悅面紅耳赤,恨不得挖個坑把自己埋了:“抱歉。。。。。。認錯人了。。。。。。”
說著把剃刀還給老和尚:“您請繼續,您請繼續。”
老和尚年事以高,剛才差點被她那手飛身奪刀嚇出個好歹來。他接過剃刀,擦擦腦門上的虛汗,行了個單掌禮:“這位檀越是。。。。。。”
觀禮的人群中有人噗嗤一聲笑了出來。
董曉悅心肝一顫,循著那熟悉的笑聲望過去,只見一身白衣戴著蟬翼紗小冠的荀子長翩然越眾而出,走到董曉悅身旁,對著老和尚以及那受戒的俗家弟子道:“這位檀越是我的塵緣。”
第68章 美夢
荀延把他的塵緣帶到殿後一處僻靜的禪院裡; 畢竟是一國長公主,興師動眾跑到僧寺的事還是不要鬧得人盡皆知的好。
禪院花木扶疏,房舍古樸; 透著股寫意的性冷淡。
董曉悅大庭廣眾之下熱血沸騰; 什麼話都敢說,此時有了私下裡共處一室的機會; 反倒近鄉情怯; 不知該說什麼好; 只好垂著眼睛; 假裝在仔細看荀延煮茶。
荀子長煮茶很有一手; 姿態端莊,動作優雅又嫻熟,簡單粗陋的陶器在他瓷白修長的手指間,倒成了價值連城的藝術品。
清風徐來,把草木青香送入簾中,合著茶香和他身上若有似無的檀香氣息,清淡悠長。
荀延拎起小茶銚,傾身過來; 往董曉悅身前的茶碗裡注了七分滿; 不經意似地抬眼; 目光在她臉上停頓了片刻:“殿下清減了。”
其實他自己也瘦了不少; 眼窩越發深了,目光顯得深邃。
“還好……”董曉悅摸了摸自己的臉,突然想起自己趕了一天一夜的路; 還頂著一張隔夜面孔,不由自慚形穢,捧著茶碗,裝作專心喝茶,聊勝於無地擋著半張臉。
“殿下怎麼到天寧寺來了?”荀延突然問道。
董曉悅冷不丁被一口茶嗆住,偏過臉捂著嘴一陣咳嗽,眼眶鼻子都都咳紅了:“昨天早上我去你府上找你,聽說你來了這兒……”
“師兄剃度,我來觀禮。”荀延解釋道,卻沒順水推舟地問她找自己做什麼。
董曉悅用指尖敲敲茶碗,清了清嗓子,硬著頭皮道:“我和林珩的婚事取消了……”
荀延不置可否,撩起眼皮看她,眼裡微有困惑,彷彿不明白她為什麼要告訴自己這些。
董曉悅臉一紅,補上一句:“我就是說一聲……你什麼時候回京城?”
這就把尷尬的話題帶了過去,董曉悅和林珩的婚約是板上釘釘要解除的,可她要拿荀延怎麼辦呢?她腦子裡一團亂麻,毫無思路——她還是不知道該怎麼過關,怎麼出夢。
“原本打算午後啟程,”荀延淺淺地笑了笑,“殿下難得來一回,不妨留兩日,這兒雖不是什麼名山大川,林泉小景倒還有些可觀之處,寺後一片杏花開得正好,殿下來得巧。”
董曉悅沒什麼遊山玩水的興致,不過讓她當天再坐馬車上路,估計得死在半路上,便點點頭道:“那就叨擾了。”
一碗茶湯見底,荀延便告辭道:“這禪院是在下的居所,殿下若是不嫌棄,就在此下榻罷,被褥都是新換的,山寺簡陋,還請殿下海涵。”
這院子雖然不大,但環境清幽,且與寺廟僧房隔著一片竹林和一堵石牆,把門一鎖便自成一片小天地。雖說清修不能過分奢侈,但荀公子的待遇還是與眾不同的。
“這裡很好,”董曉悅忙道,“我佔了你的院子,你住哪兒?”
“有勞殿下掛心,在下找間閒置的僧舍便是。”
荀延說著替董曉悅又斟了一碗,卻沒往自己碗裡添,撂下茶銚子:“不打擾殿下休息了。”
董曉悅有些失落,不過沒什麼理由留他,只得起身把他送到院門口。
不一會兒有知客僧提著食盒來,董曉悅吃了幾口素齋,回房狠狠地補了一覺,一直從下午睡到第二天清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