棵碩大的茶樹開了無數白花,像少女仰起的粉面,院中除了草木的芬芳,還縈繞著淡淡的藥香。
董曉悅往東廂的書房望了望,只見湘簾半卷,似有人影若隱若現,心跳不由加快了些。
她站在廊下輕輕咳嗽了一聲,荀子長聽見動靜走到門口,打起簾子,卻不迎出來,懶懶地往門邊一倚,笑意盈盈的目光輕輕落在她臉上:“殿下來啦,恕在下失迎。”
看這架勢倒像是在這兒住了十幾年,董曉悅恍惚間以為他才是這裡的主人。
“殿下屋裡請。”荀延熱情好客地招呼道。
董曉悅有點看不慣他這反客為主的架勢,不過又不好說什麼,嗯了一聲,回頭叫侍女們把東西搬進屋裡,然後打發他們離開,只留了紅靺鞨在廊下等候:“我和荀公子說幾句話。”
荀延吊著條胳膊,身殘志堅地替她拖了張獨榻來,又搬了小火爐和銅銚子來煮茶。
“你別忙活了,我就送點東西來,一會兒就走。”董曉悅道。
荀子長順著她的話看了看堆了滿榻的匣子。
董曉悅臉一紅,撇過臉,乾咳了兩聲道:“回來的時候路過西市,順便捎了點東西,不是什麼好東西,你湊合用吧。。。。。。”
“殿下所贈自然是最好的。”荀延溫柔地一笑,像是初融的春水一般,他穿著一件輕軟的舊衫,沒綰髮髻,任由髮絲凌亂地垂落在肩頭,越發像個妖精。
董曉悅看了一眼就收回視線不敢再看。
茶湯微沸,咕嘟嘟地翻著泡泡,荀延掀開茶銚蓋子,用竹夾從青瓷鎘子裡取了幾片乾果投進茶湯,一股佛手柑的清香隨著水汽溢了滿室。
茶煮好了,荀延先斟了一碗遞給董曉悅。
董曉悅接過茶碗抿了一口,趁機嚥了咽口水,用下巴點了點他的胳膊:“你的手好點了嗎?太醫來給你換過藥了?”
“多謝殿下垂問,已經不疼了。”
“哪有那麼快的,傷筋動骨一百天,你自己小心著點,”董曉悅想了想又補上一句,“你要是在我這裡有個好歹,回頭我不好跟尚書府交代。”
“是。”荀延溫順地答應。
“聽我阿兄說,你明日就要去門下省報到了?”董曉悅繞著彎道,“都準備好了嗎?缺什麼東西跟我說就行了。”
荀子長撩起眼皮,意味深長地看她。
董曉悅慌忙解釋道:“你住在這裡就是我的客人,我當然要盡心盡責地招待你。”
“多謝殿下盛情款待,”荀延提起銚子放在托盤上,封上炭爐,然後抬起眼皮,望著董曉悅,“殿下今天來是要問周御史上劾奏一事吧?”
董曉悅正愁怎麼提,沒想到他主動開口,便不與他拐彎抹角了:“是你嗎?”
“不是。”荀延毫不猶豫地回答。
董曉悅心裡一塊石頭落地,如果是他指使那御史彈劾她,那這個人的心思就有點可怕了。
“我說不是,殿下就信了麼?”
“。。。。。。”董曉悅心頭一跳。
“真的不是我,”荀延眨眨眼,“我什麼時候騙過殿下?”
“。。。。。。”真是大言不慚!
“竹裡館那晚不算,”荀延伏在案上,湊近了些道,“風月的事,怎麼算騙?”
還能不能好好說話了!董曉悅兇巴巴地白了他一眼,荀延像吃了蜜一樣滿足,笑意像春潮一樣從眼底往上冒。
見董曉悅氣惱,他坐直了身子,收斂了笑意:“見不得林家好的大有人在,見不得林二郎飛黃騰達的也不少,特別是他那十幾個兄弟,一個個眼紅得跟兔子似的。”
董曉悅一聽這數字嚇了一跳,這林老頭也夠可以的,生起兒子來比皇帝還多,跟荀家一比,真是旱的旱死,澇的澇死。
林家雖然顯赫,但是資源總量是有限的,父祖的關注也是有限的,兒子一多,分下來自然就少,林駙馬生母卑賤,能奮鬥成林家小輩中出類拔萃的人物實屬不易。
“林甫想必以為這是殿下故意給駙馬和林家一個下馬威,故而惱羞成怒,藉故拖延婚禮,”荀延幸災樂禍地彎起眉眼,“沒想到搬起石頭砸自己的腳,惹惱了陛下,弄不好竹籃打水一場空。
“這事雖然不是我做的,不過我也是樂見其成。”
“為什麼?”董曉悅挑挑眉,“你和林二郎有仇?”
“殿下不是明知故問麼?”荀延故作詫異,“在下和林公子沒什麼私怨,他不怎麼看得上在下,他生性如此,看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