往那裡一蹲,怎麼瞧怎麼彆扭;卻也不敢抬頭,能夠著菜的就揀根菜瞎撕吧,夠不著的就從地上拾個什麼裝裝樣子,實在不成的伸根手指頭在地上畫畫也好的,——總之得顯得自己在幫忙才好。
常量掃了一眼,“哼”了一聲道,“一會兒我問你們大娘嬸子,這會兒少給我裝相!”
方伯豐瞧見幾個娃肩膀抽了抽,差點沒笑出來。
到了裡頭先問了一下他們找活兒的事情,才又說起眼前這幫孩子來。
常量聽說方伯豐是為這個來的,笑道:“之前秋收忙活的時候,都回去幫忙去了。我們家小子留在這裡,給工建司做點雜活兒,前陣子家去說縣裡開了個不用花錢的學堂。他還老實細打聽了一回,說就教認字算術,學的也不是能考學的東西。不過好像教挺多地裡田裡的事情。我聽了特地自己來了一趟,還去你家裡尋你了,可惜你家裡沒人在,我便去工建司裡跟馮主管打聽了。喏,這不都帶來了麼!”說著就呵呵樂起來。
連障底村地方偏僻,是出了名的窮。像小河灘那裡,不少村裡的孩子也都被送去私塾裡讀兩年,看看是不是讀書那塊料,實在不行學幾個字也好的。連障底村幾乎沒有孩子去私塾的,鎮上私塾的費用,對他們來說也是一筆不小的花費。何況聽多了讀書不成的故事,更不想白花那筆冤枉錢了。
常量的大姨嫁到了小河灘,他打小機靈,是當年姨父姨母替他出的學費叫他跟兩個表哥一起去讀的書塾,所以他才能認得幾個字。後來那兩位表哥實在不喜歡讀書,加上學了兩年自覺也差不很多了,便不去了。他自然也跟著歇了學業。不過那時候學的東西,卻叫他受益至今。
這回把官辦學堂的事情打聽清楚了,他覺著就是個千載難逢的好時機。之前是他帶著村裡人自己打通了連障底村通外頭的水路,又是他帶著村裡的男人們來縣裡找活計掙了現錢,這裡長身份在連障底村的威信自然也更高了。是以他說叫村裡的孩子們都去縣裡讀書,雖一時村裡眾人聽了覺得不可思議,卻也沒有哪個出言反對的。
只有娃兒們的娘心裡不踏實:“這那麼遠去了,吃飯怎麼辦?住哪兒?讀書……他們可什麼都不會啊……”
還有人問:“這得、得多少銀錢?我們恐怕拿不出太多現錢來。”
另一個也跟著擔心上了:“是啊,是啊,那些紙啊筆啊的。再一個,咱們孩子可沒離過家……”
常量等她們都說夠了,才清清嗓子把官學裡的各樣規矩說了一遍,最後道:“去那裡讀書,不消使費。讀一早上的書,還管一頓午飯。筆和紙學堂裡都會發的,不多,但也足夠用了。咱們送孩子去讀書,也不是考狀元去的。就是為了叫他們能認得些字,在縣裡見見世面。
“之前男人們出去,也不少人這個那個的擔心,現在瞧瞧,怎麼樣?一個道理,男人們出去的還晚了!孩子們趁早出去瞧瞧才好。要是正經縣城裡的人,他們沒地,就靠做工掙錢吃飯;咱們現在一邊家裡能種著地,另一邊還能在縣裡尋著活計掙些現錢,這日子好不好?
“要是娃兒們能學會了認字讀書,往後就能尋著更好的活計。這還不止,老實告訴你們,那學堂裡就教許多種地種田的事情。那些都是天南海北許多地方種地厲害的人物寫下來的,比我們的法子要高明百倍!可咱們要是不認字,那就看不上那些書了。那些厲害的人可沒空一地兒一地兒走來給我們細說來!這裡頭的道理,你們自己想想!”
這兩年幾樣農具都出了新樣式,一上手用了確實比從前的更靈便省力,聽說就是縣裡的人琢磨出來的。加上男人們現在農忙之後都進縣城掙錢的事兒大家也都經過了,錢都收起來了,總不會有假。里長這道理聽著挺說得通,做孃的再捨不得娃兒也得為娃兒往後的日子想想。
再說比比這邊私塾裡頭的費用,再看看官學堂那頭的,真是天下難找的好事了。
這下成了,就趕緊商量這孩子們去縣裡怎麼安置吧。學裡管一頓午飯,那還剩一頓怎麼說?還得有地方睡吧?得有大人帶著吧?孩子們的衣裳厚了薄了也得有人管不是?這又要託付哪個去才好。
最後就成了現在這樣子。村裡選出了三個能幹又有耐性的婦人,帶著一群娃兒們住在老司長家的宅子裡。男人們就住在做工的地方。不過怕孩子們太皮,幾個嬸子性子好恐怕收管不住他們,常量每日都會抽空過來瞧瞧,順便幫忙做些力氣活兒。
現在叫他們頭疼的是下晌這會兒,一院子的大小娃兒,哪有個消停的時候!可若是撒出去了,這人生地不熟的,沒準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