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上七娘就感慨:“從前覺著自己挺不錯了,現在才知道什麼叫真能耐,想自己從前真是井底之蛙……”
紹娘子看看她,笑道:“強中自有強中手,一山還比一山高。你們這些人大概就是生來叫我們沒法踏實過日子的!”
七娘聽了連連搖頭:“當不得這個‘你們’。”
見靈素看她,七娘便道:“若是真拿了還罷了,其實沒有真事兒,卻要鬧得跟真事兒一樣。這樣到時候後來的官也好賊也罷,有想打我們買賣主意的,就得掂量掂量自己的能耐了。”
說到這裡,又長嘆一聲:“可我們又怎麼配!這點買賣都蠲了進去,只怕也不夠縣舅爺的一艘畫舫,卻叫人家賠了自家名聲來護著我們!”
紹娘子道:“往後我們把買賣做大做長久,叫越多的人因著咱們的買賣受益得好處,才算個回報吧。”
七娘跟著點頭。
靈素卻忽然道:“可又不是光這一個用處的。這鬧出去風聲,說拿了你們好處了,結果實在又沒有。若有人跟謝家為敵的,以為抓著個大把柄了……這、這不就成了一個上好、上好的圈套?……”
她自己說完這番話還一臉迷糊著,最近對世事的琢磨,這事兒應該是可以這麼辦的吧?……
那倆都瞪大了眼睛看著她,還是七娘先笑出來:“瞧見沒?這官家太太想事兒同我們這眼裡只有買賣銀錢的就是不一樣!”
紹娘子也回過神來,笑著捶了靈素肩膀一下。
只是三個都有志一同的再也不提這話了,那兩個都謹遵夫人所言,一樣樣做起來。旁人來打聽時,總是矢口否認,且還要此地無銀三百兩地例舉許多理由,只說沒有那樣的事。
可眼見著知縣夫人的近侍特地坐了掩飾得不甚高明的車駕頻繁來往於幾家,幾家的心腹管事也在錢莊間著急奔走,加上有“略知內情”的人傳出來的片言隻語,這欲蓋彌彰的板上釘釘之勢,看在人眼裡才是笑話。
靈素開著小酒館,天熱的時候敞開著一半的屋子,不上隔板,來吃酒的不僅有漢子,便是婦人也有幾個。
尤其是幾個嬸子大娘,幾個人聚坐一起要幾碗果子釀,被邊上相熟的鄰舍嘲笑時便回罵:“老孃自吃自喝,要你騷根兒沒處戳得來濺口水?怎麼這酒難道只你們男人吃得我們女人便吃不得?一樣賺錢,一樣受累,偏你們就金貴?你趁早給我夾著蛆老實坐著,好多著呢!”
那被說夾了“蛆”的漢子只好鳴金收兵:“這女人家不要臉面起來,真是什麼話都說得出口,比男人還不如了!”
這話聽著又說女人本該比男人更有口德些的意思?靈素就整日在這些人的言語間瞎琢磨。
酒肆茶館,都是說閒話的好地方。靈素這陣子聽得最多的就是對知縣大人夫婦兩個的“又要牌坊又要賣”的揶揄嘲諷。
“其實不是那樣的。”她真恨不得出去給知縣夫人正正名。可惜人家那一石不曉得多少鳥,自己貿然出頭倒是給人添亂,也只好聽著。
不過也有雖不知就裡,也憑著一股“信”就要想法子替知縣大人和夫人開脫的,只道:“捉賊還得見贓呢,你們看見人家寫文書、拿紅利了?就平白造謠!”
這下好了,直接演成“舌戰群儒”了。
有人非說自家親戚就是衙門裡的,這樣的事務都是官場常例,“難道還有哪個傻子會嘴上認了說自己拿了治下商家的好處?!”
更有人忽然心明眼亮起來,從知縣大人上任以來的各樣政務說起,看出其中早就透露出這位不是個什麼好官,不過是世家出身,心機手段厲害,尋常人看不明白罷了。“這官場上哪有好人?何況那樣的世家大族,都是多少民脂民膏養出來的!你們還當是什麼青天大老爺呢,真是笑話!”
靈素聽著,心裡忽然疑惑起來。這些人果然都知道“事實”究竟是什麼?可怎麼言之鑿鑿,好似都自己親歷親見了一般。又能為這些自己都實在不知究竟的東西吵得不可開交,幾乎要結成仇。怎麼這樣的無根之木卻長得這般茂盛!
她就想起之前她哥說的那話了,同樣一件事情,有人覺著受苦,有人覺著憤怒,有人覺得無可無不可。事情都是一件,怎麼到了人心裡就兩樣了呢?
靈素髮現,這人除了因肉身所限的“不知”外,還有個自己給自己造的“不知”。他們心裡有一堆“應該”“理所當然”,很少會去檢視這些規矩道理是不是真的,甚至有時候都不能覺察自己根底裡的這些設定。
可他們看外頭的人事,原是經過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