兒的手筆。
湖兒還在裡頭跪著,說什麼也不肯起來,不出聲,眼淚卻流個不停。嶺兒陪著自家哥哥跪著,又每每去看已經躺下的燕先生,看他神色如生,好似一會兒就會醒來一般。
苗十八和魯夫子幾個都往外頭同管家商議後事去了,靈素進了裡間,拉了湖兒起來道:“燕先生……”
這後頭的話沒法兒說。燕先生飛昇了?回去了?其實本來就沒有“燕先生”?——這些都是她看來的話,可對湖兒來說,那什麼大前輩什麼分神,同他都沒幹系。把他從小帶著教養,由著他胡鬧還一直給出主意、尋幫手的,就是眼前這個已經失了生機的“燕爺爺”。
湖兒抬著淚眼看著她娘,卻見她娘一臉的迷惑和為難,便抽噎著道:“我、我曉得,曉得燕爺爺是、是有來歷的……沒準、沒準還是神仙來、來的,可是,可是就算是神仙,我往後也再也見不著他了!”說完又哇地大哭起來。
靈素摸摸他頭頂:“你若有心,往後……總會再見的……”
嶺兒也靠過來,對靈素甕聲甕氣道:“我總覺著燕爺爺並沒有死……大概是……是換了個地方待著……”
靈素看她一眼,嶺兒見自家孃親沒有斥自己胡說,不僅沒有責怪,還有幾許讚許之意?心裡定下來,也不為自己不覺悲傷而自責了,反堅定了燕爺爺必定是去了其他什麼地方的想法。
之後喪事依照燕先生遺命辦理,幾乎沒什麼動靜,不過幾個至交好友送了一程,停靈也只三天,就埋在了遇仙湖南岸的北山上,與慈光神廟斜斜相望。
靈素一直木呆呆的,眾人曉得她性子憨直,自幼沒有父母,又遠別族人,夫家這邊也沒有什麼靠譜的長輩,這回就是頭一次經歷親近人的故去,恐怕心裡一時別不過來,也是常有之事。
倒是湖兒之後在讀書練功之時,還常不自覺墮淚。靈素想起他本是陣靈來投,細想來這陣法就同那位大前輩有頗深的淵源,加上他在湖底成靈時候,恰是燕先生能借符與陣法相通之際,這各種因緣,或者他心裡並不清楚,只是這依戀之情卻是實打實的。
這又叫她不覺想起大前輩那句話——“眼能見著的只此世間半成之能。”那另外的九成半呢?恐怕這樣輾轉的因緣,在這世上還不知道有多少。憑人的所知所見,又如何能瞭解到這些眼不能見耳不能聽之事……
這年的夏裡就多雨,德源縣的湖塘河浦都漲得沒下去過,燕先生落葬後,這雨又開始下起來。起先還有點秋雨綿綿的意思,之後就開始下大了。多半個月下下停停,已經傳出一些田地遭淹的話,好在有遇仙湖在,好像多少水也盛不滿它似的。
農務司這時候吃勁了,遇仙湖雖厲害,離得遠的地方,那水一時不及疏洩到大河裡,難免有災損。偏偏這時候訊息還難傳遞,只能分了小隊人馬分割槽片各管一攤,隔日聚頭商議。也只能盡力而為。
工建水利和河運排程的則忙著各處的河渠,萬幸早先疏浚過了一回,只要別水勢太大真給沖塌了某處,能捱過去就算大吉。
偏這時候,不曉得哪裡傳出話來,說是德源縣長久不敬神明,這回是天要降神罰了。只有歸信神廟,方有一線生機。
方伯豐回來提及此事,嘆道:“若是……若是大人在就好了……”想當年那些神侍、大神侍紛紛吃癟,是何等暢快人心,這會兒卻好似沒什麼法子能對付他們了。
靈素如今能約略看出些心念之能的流向,只是道行所限,什麼都是半吊子的功夫。只舍了這些,光憑她的所知所見來論,“鬧得人心惶惶,總不是什麼好事。”
卻在這個時候,方伯豐莫名其妙升官了,毫無預兆地提了縣丞。之前的那位知縣大人幾次三番同他提起,他都沒接茬,原以為朝廷看在自己深研良種選育技術的份上,往後就能安耽做事了。沒想到還有這一出!
政令已下,又不好推拒,只好憋著心裡所想,僵著笑臉受了同僚們的恭賀。
沒兩天,縣令就把這回防洪防災的大事交到了他頭上。
靈素瞭然:“這就對了。”
方伯豐是個死心眼的,接了這活計,他就滿腦子想著要怎麼做才好。又拿起自己那套推算的法子,這回還有兒女為助,湖兒還帶著小毛弟一起幫忙,更便當了。
他換著法子算了幾回,又去幾處合流要地反覆實地勘察,選出了三種最接近事實的演算法。之後就是每日收集需要的水位、流速等資料,沒日沒夜地計算、核對、推演。
雨下個不停,方伯豐也算個不停。外頭的傳言卻越來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