裡來的次數越發多了,有時候趕上靈素在雜貨鋪,老太太就跟著去雜貨鋪裡頭坐著。看靈素賣的那些東西都覺著稀奇,還幫著收過兩回銀錢。
苗十八過來瞧徒弟的時候遇上了兩回,就去說給魯夫子聽,魯夫子笑嘆:“一直來,凡她樂意的事兒,誰能攔得了?且她自來就這個性子!從前兒媳婦們有了身子,那孃家人也著緊,我們家也有些規矩,她們自己也十分小心在意。她瞧了就犯嘀咕,‘哪裡至於的?!’。如今好了,碰上個三不管的憨丫頭,這丫頭越不把自己懷娃這事兒當回事,她這裡反越著緊。動不動就是‘可憐見的,沒個人照顧。’這還是伯豐那裡真是地方不大,要不然,哼,我瞧她都能帶了人搬過去住!方便照看不是?!”
苗十八也搖頭:“這老嫂子多傲一人,她那些詩啊畫啊茶啊花啊的,丫頭能懂個什麼?要說雅俗,就沒法一塊兒列著比去!從前在京裡,啊?多少千金才女,被她說得假啊空啊的,這回倒好,對著個大字不識一個的,她倒愛上了!你說說,這人同人的緣分吶,鬧不明白!”
鬧不明白就只好別鬧了,反正老太太跟靈素那兒待著也挺樂呵,更沒人說話了。
方伯豐十八要開學,十七傍晚坐了夜船走的。他心裡放心不下他媳婦,他不知道他媳婦還放心不下他呢。尤其又是坐夜船。這麼著,他那船在水上走心裡還念著媳婦,他媳婦就御風踏浪在邊上跟著,他還做夢呢。
到了府城的屋子一瞧,嘿,還挺乾淨。略擦了把臉倒床上就睡了,覺著連那被子都沒什麼潮氣。
那是,靈素先一步到了,神識一籠還有啥地方打掃不乾淨的!那被子更容易了,直接收靈境裡換了一床一樣的。她家被子都是她用一樣的料子做的,也沒個花紋,都是一色的本白微黃,被胎都是野蠶繭子扯的絲綿,哪裡能分出彼此來,何況她還有神識相助。要不是實在沒法解釋,她還想替方伯豐放一浴桶的熱水讓他泡一泡好解解乏呢。
看方伯豐躺下睡了,她才一點腳尖往家去。
回家前先去山上轉了轉。她發覺肚裡的娃兒都挺喜歡山啊水啊這些,有兩回她裹了斗篷下水,那倆娃兒在她肚子裡就如她在水裡的姿勢一樣,也甩著腿腳在游泳似的,十分有趣。且每每這樣時候,母子兩頭心上都是清朗開闊之感,同在縣裡時候又不一樣。是以如今但凡得空,靈素都會“帶著”娃兒們來群仙嶺裡逛逛,順便戲水。反正有斗篷在,也沒什麼寒涼之憂。
“可真得謝謝你們舅舅呢!”感覺著娃兒們的歡樂之意,靈素心裡這麼想著。再想想自己那個修道天才的哥哥居然有兩個凡人的外甥了,可也挺稀奇。
正月還沒過完,這官學衙門都開工了,店鋪也都跟著開門,一開始幾日人都還懶著,百行街上常見幾個掌櫃的聚在一處曬太陽喝茶,一邊感慨:“從前過年都要過到大麥黃,如今這日子是越來越辛苦了……”
他們坐著吃茶看鋪子都嫌辛苦,卻沒見著那許多扛活的做工的都只穿了貼身小襖就忙活上了。七娘家的腳店群如今剩下的許多細活,還有邊上圍圈的一點土石活計。這做活的人都開始幹活了,那些做小買賣的卻沒能跟上。只有零星幾個賣饅頭包子餅的,能湊合供頓飯食。
七娘家這活兒是不管飯的,那餐飯錢都折了算在工錢裡,只多不少。可如今這時候,做工的人又不是太多,邊上的小館子也沒有為這麼幾個人開賬的道理,畢竟客商都還沒來,城中居民也還陸續在拜年,幾個人會在外頭吃飯?這開了也沒多少賺頭。以至於工匠們為了吃頓像樣的,得走出去挺老遠,來回耽誤功夫不說,也累得慌。
這日有個漢子買了幾個餅,過來靈素這邊問道:“小嫂子,您這裡有熱水沒有?勞駕給我倒一口成不成,這東西幹吃太噎得慌了。”
靈素看了趕緊答應一聲,回身去拎茶吊子,那漢子才看清這還是個雙身子的,趕緊道:“您慢點兒,慢點兒!唉喲,這、您看,太麻煩您了!您這還懷著身子呢。您就放那兒,別提了,我夠得著,我自己來!”
這漢子戰戰兢兢自己伸手夠著了茶吊子,往手裡的大碗裡倒了大半碗熱水,把茶吊子還放回來,嘴裡連聲道謝。
靈素一琢磨,這肯定不是一個兩個人這麼著,便索性道:“一會兒我把茶爐子放屋簷下,你們誰要熱水就自己來倒,管夠。”
那漢子一邊道謝一邊道:“太勞煩您了。”
靈素甩甩腦袋學大師兄口氣:“沒事,都是出門在外,不容易。”
那漢子更感激了,謝了又謝才去了。
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