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說之前知縣大人教訓他們的話,實在他們也是這麼想的,只是不同在到底對什麼事兒該較真上。
這一場上下商議,最後以知縣大人鐵青著臉離席告終。
老司長心裡發愁,他想起了上回阻止渣水灌田的事情。那回知縣大人就押了一個來月才改的口,若是這回也這般,恐怕就什麼都來不及了。就算最後能阻止散花稻插秧下田,那也得耽誤這一季的秋糧了。何況還有辣茄兒佔的良田,今年的秋收得多難看!
回到農務司,方伯豐也在想這事兒,他對老司長道:“若無政令強制,民眾只怕一時半會兒聽不進勸。事情總能弄清楚的,就怕到時候沒法子轉圜。您看是不是把如今合用的官田都用來育秧,到時候都明白了,那些先時預備種散花稻的地也不至於沒秧苗可種。”
老司長面上一喜:“好個主意!”卻又一憂,“你不知道如今那散花稻的稻種賣得多貴,許多人家都是東拼西湊在借錢買稻種。萬一……就算能補上一季秋糧,這裡頭的虧空不知道又要連累整家人多少年了……地裡刨出來的錢哪兒那麼容易,可這當只要上一回就能都給賠個乾淨!”
這事兒方伯豐也沒有什麼更好的主意,回去同靈素一說,結果靈素道:“我們家裡還有些散花稻的稻穀,他們要我們就賣給他們好了。價格收得比商行裡便宜些,估計就都來咱們這裡買了。到時候告訴他們那稻子不能種,咱們把種子錢再退回給他們就成了。”
方伯豐便把這主意說給了老司長,老司長搖頭道:“若是從前,你們這麼做雖有些劍走偏鋒,也還能過得去。可如今你在農務司裡任職,這樣的事情就做不得了。人啊,沒那麼容易弄清楚一件事兒的。到時候你這裡還沒來得及說還稻種的話,只怕就一堆文書飛到府衙裡告你去了。完了你再說你如今的打算,誰信?!聽我的,這做法不成。再說了,你們攏共才種了多少出來,也幫不了幾戶。這好處還沒有藏著的壞處多,罷,罷!”
方伯豐聽了老司長的話,知道這是多少年實務做下來的經驗之談。尤其想想這些日子勸解幾處欲種散花稻的人家,那些不耐煩的面色和不入耳的話。若是還在猶豫要不要買稻種的,還能略聽進去兩句,而那些已經付了極高的價格買了稻種的,真是半句不好都不想聽。你一勸人就覺得你那話聽著晦氣,還有兩家甚至把家裡的狗都給放了出來。農務司一行幾人只好作罷。
路上憂心忡忡,忽然被一個人攔下了,方伯豐抬頭一看,卻是府衙司農院的成於陸成大人。剛要見禮,那位一擺手道:“這又不是在衙門,走,前頭喝兩盅去。”說著也不由方伯豐分說,就顧自往巷子裡一處小酒館走去。方伯豐只好趕緊抓了個人央其給家裡捎個信去,自己才又轉身追上那位大人。
小酒館也是這臨街的人家用廂房開的,裡頭四五張桌子,零零散散坐著幾個人。成於陸同方伯豐撿頂裡頭的一張坐了,各叫了二兩酒,三個下酒的小菜,便說起話來。
方伯豐見了成於陸就跟見了神仙一樣,也不管人家是為什麼來的,趕緊把縣裡如今的形式說了一遍,想走從前的老路,讓府衙給縣衙發個文書,或者知縣大人得了梯子能儘快就坡下驢,事兒就能解決一大半。
成於陸呵呵樂道:“你當只你們縣這樣呢?你們縣的農務司是鐵水城,真是擋了不少邪魔歪道,我才敢放最後過來。另外的,有多少地方就是農務司在張羅賣稻種呢!還壓著量一點點賣,叫人心急越發出高價去了,真是肥水肥膏油得很吶!
“有些是真傻,根本沒去詳細問過這稻種有沒有什麼不妥處,只當自己天生鴻運傍身的,平白就能落著這樣天大的好處。還有的就是真黑心了,明知道有些不妥,可經不住這白花花銀兩閃眼,什麼良心的罪過的就都先放下了。想著反□□不責眾,到時候真出事兒了自有高個子頂著。
“你們的事兒我聽說了。不錯不錯,你們那土埋脖子的老東西得了個你,總算能放心走人歇歇去了。我從前還當這位非得死在這位置上呢!這事兒交給誰他能放心!還真是,還有這樣的後生……你啊,真是把你們這主官大人坑苦了。他還當捧了個聽話的起來呢,哪想到是顆‘小銅豌豆’!煮不熟砸不爛的!呵呵……”說著就顧自己笑起來。
一聽成於陸這話,方伯豐曉得這是府衙裡準備要動手了,心裡鬆了口氣。又問起另外幾處縣鎮的情形來,聽了之後面露不忍道:“還真是防不勝防啊……”
方伯豐同這位副長大人別過,又趕著回去準備之後下發各鎮的關於散花稻種植技法的文書去了,——怕有些心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