靈素更笑了,捏她小臉一下道:“不扔不扔,我都不嫌棄你,怎麼會嫌棄你爹爹?”
嶺兒聽說不扔爹爹了,便放下心來,該幹嘛幹嘛去了。至於另外半句,也不曉得是沒聽明白還是根本沒放心上。
方伯豐覺著自己有些失態了,趕緊尋了公務上的事情說起來轉個話頭,他道:“你如今上下山可得當心,聽鐵網莊那頭傳來訊息,說他們對面的過豺隙有野獸打架,聽聲兒像是短耳群豺的。從前他們在山對過開過些地,結果跟那些惡豺結了仇,如今都荒廢了。這陣子聽著動靜,惦記那豺皮值錢,想要進去探看,報上衙門來想要官差過去幫手,大人沒同意。”
靈素聽了這話就暗暗嘆了口氣。
她這陣子在山裡來回走,除了從前幹慣的營生,最叫她心裡發震的就是群豺的大戰了。從前就老聽這裡人說什麼“惡豺”,只是不曉得能惡到什麼程度。畢竟說起來這野獸哪有善的,都是靠捕獵吃肉長起來的,一旦自己受傷跑不快了,就是個餓死的命。這等你死我活的時候,什麼功夫給它養個善去?!
可這回,還真算見識到這“惡豺”的“惡”了。之前有何冤仇她不知道,不過自從上回那大風雨天時兩群相鬥,當日看它們各自都有折損,兩相退散只當就能作罷。哪知道後來反而愈演愈烈了。
且群豺鬥法,羊群遭殃。它們相爭,不止是碰上了面對面地一較高下,還有許多旁門左道。其中一個就是攻擊對方領地裡的羊群。這羊群明明也是這群仙嶺裡頭的住家,在群豺眼裡卻是所屬區域裡豺群的口糧私產,能糟踐多少就糟踐多少,也算“斷其糧草”了。
它們從前在自己地盤上捕獵,不過捉夠吃的也便罷了。可這回純是為了糟踐而糟踐,逐殺橫破,吃一陣,拖走一些,餘下大半就在那裡等著爛掉。有些山貓雲豹之屬,雖也吃肉,只是畏懼群豺之勢,並不敢輕易靠近它們所遺。
你在我的地盤上如此,我亦跑去你的地盤上如此。羊群數量迅速減少,等靈素髮現時,已經只剩從前三成左右之數。她瞧了於心不忍,這一片地方又是群豺橫行處,羊群放在哪裡都躲不過它們去,便索性把剩餘的都遷了出來。
她又不想去賺那銀錢,就動起歪腦筋來。
沒過多久,德源縣就傳出來群仙嶺裡神仙給貧家送羊的說法。只說沿山的許多勤謹人家,家裡人在外做活兒回來,就碰著從山上下來的野羊,都是四五隻一群的。這群仙嶺裡頭有野羊,大夥兒都知道。從前鐵網莊還有人遠遠隔了斷崖瞧見過成片的雪白羊群,恨不得肋生雙翼。可沒想到這會兒走路上就能碰見!
要是有人家養的羊,身上都有記號,且也沒有在這樣荒郊野嶺地方的道理。於是一把草都給引家裡去了,連夜尋東西圍羊圈,因裡頭都是些年輕的小公羊和溫馴母羊,往圈裡一待也安安穩穩的。如此一來,家裡平白地就多了一份資財。
開始只當是傳的胡話,後來越傳越真,衙門裡的人下鎮走村的時候也瞧見了許多養羊的人家,回來說起,都嘖嘖稱奇。
農務司的一個老人道:“那確實就是群仙嶺裡頭的野羊沒跑兒!從前鐵網莊裡出過一家子好漢,父子兄弟結群往山裡去,連斷崖都敢尋了窄地方扎飛索攀渡。他們就說群仙嶺裡頭有七八種羊,如今這種是在高山山谷裡的捲毛羊。還有深山上的巨角羊,能在峭壁上走路的岩羊,兩根角跟兩根筆管似的筆管羊……當日他們都獵來過,還是我們司的人去一一核查了,給寫到縣誌物產那裡頭的。”
另一個也許多年資歷的點頭道:“是說虎豹三兄弟那一家吧?卻是淹死的都是會水的。後來不曉得怎麼遇上了群豺,三兄弟只逃出來一個,還帶了重傷,沒過上兩年也去了。幸好之前攢下了極厚的家資,兒孫輩裡還出了兩個讀書人,後來舉家都遷去了康寧府。只是不曉得這三兄弟把什麼口子給拉開了,從那之後,短耳群豺忽然往鐵網莊對岸出沒了。從前這一塊都是熟山,是沒有這些兇狠東西的。”
方伯豐回去把這話也學給靈素聽了。靈素便抽空去鐵網莊那片山邊上轉了轉,果然發現他們叫做“過豺隙”的地方有一條水路,不曉得沒水多少年了,河底都長了些亂樹雜草。往裡頭一探,想必從前中間也是有坍塌的,不知道哪個膽大的給挖開了。
這就算得了一條進深山的道,只是這麼一來,外頭的能進去,裡頭的也能出來了。
這群豺好在密林裡走動,沿邊雜樹林、竹林一帶絕不肯過來的。當日靈素還想把那些羊群遷到淺山處算了,卻怕它們又往上尋路回去,或者群豺們殺紅了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