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會兒又不大一樣了,畢竟這都是年裡頭的大事兒!一回身,看見靈素一身青底粗紋罩衫,在那兒躲著半邊身子正瞧著自己,頂著半天裡撲簌簌往下掉的炮仗沫子,忽然想起那場玩笑一般的婚禮來。
靈素只惦記著那個煮了一下午的醃豬頭,見方伯豐看她,忙咧了嘴笑:“好了?那快些散福吧!”
方伯豐曉得她的心思,不由笑起來,心裡說不出來的踏實。
把香燭往條案上一撤,這蠟燭需得自己點完才好,這請年神的蠟燭是不興吹滅的,這叫做“點落山”。
又把那條還活蹦亂跳著的大草魚,揭去身上貼著的紅紙,還仍回大水桶裡養著。
幾樣素菜都有些涼了,靈素都給折在了一旁的砂鍋裡,左右不過是些老豆腐、豆腐乾、白菜、粉絲、冬菇之類,加點適才的雞湯,往炭盆上一坐,由它自己咕嘟去。
那整個兒一福頭,方伯豐用兩個細草墊子裹了手指,捏住下巴兩邊的兩塊大骨,一使勁,豁啦一下子給掰開了。中間騰起一陣熱起來,濃濃的肉香。這經過風醃的豬頭肉,比新鮮爛煮的滋味更濃,連香氣也不同。
靈素是在胡屠戶家裡嘗過一塊兒的,眼見著自家的也得了,那嘴裡的口水是止都止不住,都不敢開口說話,生怕濺出來。
這豬頭上就四塊大骨頭,經這一下午的燉煮,都酥透了,方伯豐沒費什麼勁就都給卸了下來。大骨頭上都帶著肉,貼骨的哪有肥肉?都是帶膠質的瘦肉,又滑嫩又有嚼勁,還格外的香。因之前經了鹽醃,整好的鹹淡口兒,都不消蘸別的了。
兩人一人拿了一塊,悶頭開始啃。靈素咬一口那骨頭下沿月亮似的一整塊精肉,只覺那肉絲一絲絲都裹著膠質,香得沾牙,且越嚼越香。只是這滋味太好,她也嚼不得兩下,那肉就被嗓子眼搶了去,只好趕緊再填一塊到口裡安慰舌頭。
三兩下啃完了骨頭,又開始拿了小尖刀,挑裡頭的肉吃。這豬頭肉的肥肉也同胖的肥肉不同,更有嚼勁,不是那麼棉絮似的鬆散。
這會兒那暖鍋子已經開了,靈素才發現倆人吃到現在,都沒拿碗筷,全都直接下的手。衝方伯豐樂一下,回身從灶間拿了碗筷勺出來,還有一大壺熱乎乎的家釀。
兩個粗陶淺盞,一人先倒上一盞,這自家釀的米酒,甜裡帶酸,正合解膩。
方伯豐趁這時候,把另一個盆裡的整雞也給拆了,這雞就是新鮮雞,沒什麼特別,只佔個鮮字。
這一晚上,倆人喝掉了兩壺米酒,真是敞開了吃。
請完年神就等著除夕了,二十八二十九,家家都忙著準備年菜,一者為了年夜飯,二者也要為之後頻繁登門拜年的客人們預備些講究的菜色。這拜年時候親戚家誰家菜色如何,一不小心要被唸叨一年的,自然不可不經心。
明明根本沒什麼可來往的親戚,倆人也沒閒著,這樣那樣地跟人有樣學樣。
到了除夕這日,下午就開始忙活上了,兩人一齊動手,醬燒全鴨、清燉整雞、紅燒魚、白切肉、炸丸子、炸排骨、蒸魚糕……堆了一桌子。
到了祭祖的時候,靈素還從屋後的半缸沙子裡摸出一個大鱉來,配上自己從山上採的木耳上鍋蒸透,二話不說就要往桌上端。方伯豐給攔住了,好容易才叫她明白這沒有拿王八祭祖拜天的。
直到年初一靈素還嘀咕這事兒:“不是說那甲魚是極好的東西?怎麼好東西又不能拿來祭祖?那到底是要給祖宗供奉好的還是不好的?還是說那甲魚其實不是好東西?可是確實挺好吃的啊,挺鮮的……”
方伯豐也說不明白這個,豬臀尖也是好肉,也沒拿來上供的。何況那甲魚還揹著個王八的名兒,這說來可就話長了,只好佯作未聞,叫她自己嘀咕去。
作者有話要說:
就舒坦這麼幾天,開春之後就得忙起來了
第69章 婚書
他兩個也不走親戚又不回孃家,在家踏實呆了兩天,一起曬太陽烘瓜子吃。到了初三這日,兩人才早早收拾利落了往街上僱車去,這是要去給魯夫子拜年。日子還是上回送年禮的時候魯夫子給定下來的。
這裡的規矩,正月前三天都是至親間拜年祝賀新禧,一般往先生家去都在“破五”這日。魯夫子聽了方伯豐所言婚書之事,想著到時候他那裡肯定是門庭若市,恐怕不得說話,不如趁早,初三就過去,反倒清靜。
魯夫子的兒女都出息,這出息有出息的好處,卻也有一宗壞處,——這想要團圓就難了。天南海北,為官守疆的,都不由自主。是以他那裡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