靈素把手裡的砂鍋往桌子中間一放,往各人跟前放了一個盤子,才笑道:“你看這個!”
把砂鍋上頭的蓋子一揭,一股子煙甜氣味噴出來,只見砂鍋底下墊著一張竹編小墊子,上頭並排放著兩隻燻雞,皮色棗紅油亮,香味撲鼻。
方伯豐咂咂嘴道:“這、這哪兒來的?……”
靈素先吹吹手指頭,拎起一隻放在他跟前的盤子裡,笑道:“你這話問的,自然是我做的啊!不是你給我念的嚒!”
方伯豐才想起來:“就是之前給你念的那書上的?”
靈素點頭,自己也坐下了,把另一隻抓到自己跟前的盤子裡,笑道:“這也是那花點子野雞做的。先熬了料湯,在料湯裡浸了整一夜,第二天小火滷了快一個時辰,再用茶葉黑糖和松子兒殼燻的。這會兒還熱乎著呢,你趕緊嚐嚐。”
方伯豐到底嚥了口口水,也顧不得什麼斯文不斯文了,伸手先給撕了個翅膀下來。一撕開,腔子裡的熱氣都順著撕開的口子往外冒,裡頭夾雜著各樣鮮香氣味。一口咬在嘴裡,雞肉滑嫩外層甘香,又有十足的煙燻味。
靈素撕了個腿來吃,咬了兩口想起七娘說的冬至臘月好做酒的事兒來,便對方伯豐笑道:“我們也做些酒吧?你看這樣的菜,若是再喝上兩口熱酒,定是再好沒有的。”
方伯豐失笑:“你喝過?”
靈素搖頭:“沒喝過這邊的酒,不過從那二葷鋪和門頭酒的路過,總能聞著酒香。尤其現在,都在那裡熱酒,想不聞見都難吶。”
二葷鋪是一種小館子,裡頭就幾樣葷菜熱炒並些涼碟兒,另外還給帶菜加工,也有白案。價錢比酒樓館子便宜許多,官學裡的生員們都好往那裡去。另有做買賣的,在那裡要兩個菜,燙一壺酒,再來一碗麵條子或疙瘩湯,連吃帶喝都有了,舒坦。
門頭酒都是小門臉,就一個視窗,賣酒和幾樣小菜。因連個鋪面都沒有,是以都是在外頭站著,要一提酒,幾顆花生米或者砂爆豆,看看街景兒,喝幾口聊兩句。還有駕車趕路的,就趁這麼兩步,下來扔下一枚青錢,接過一碗熱酒咕嚕嚕嚥下,一抹嘴巴,走了。連菜都不用,就為了迎著風去去寒。
如今天冷了,這兩處多半都是熱酒,酒氣乘熱,真是酒香侵人。
方伯豐從來只吃碗飯,不知酒的滋味。從前在鎮上官學,常有人請吃酒的,他自認囊中羞澀,沒有一直蹭人好處的道理,便從來不湊這樣熱鬧。回到家裡更是了,連冷飯都不一定能輪上一碗,何況說酒?
這會兒聽靈素這麼說了,想起來似乎此間過年確實有此風俗,便道:“也好,你看著辦吧。只我們倆都沒喝過酒,估計量也淺,倒不需釀太多了。”
靈素心裡自有打算,都答應著,又問起年節祭祖上墳的事,方伯豐沉默了一會兒道:“我們便在家裡祭祖就好了。等……等清明時候,我帶你回去給娘上墳。”
靈素心裡這些都只是個虛熱鬧,見方伯豐已有打算,全盤照做便是,只是點頭。
下晌她果然去了南市,南市同北市其實差不多,只水產的多些,好些已經賣上魚乾了,也沒見著買酪和酥的,收賣草藥的倒是一點不少。靈素還遇著了之前買了她好些野山果子的南城婦人們,便上去打招呼。
幾位大姐大嬸見了她都挺熱情,又指著自己售賣的東西對她道:“這多少還託了你的福呢。”又拿出梨膏山楂條來給她嘗。
靈素都接過來一一嘗過,問幾句做法手藝,她們也無不傾囊相授。靈素又問:“你們可是要換什麼東西?”
一個道:“就是換些棉花糧食。我們都沒有田地,只憑一雙手吃飯。能耐同手藝是有,只沒個材料可不成。”
靈素想了想,摸出一團野蠶絲來,問道:“這個你們可要?”
幾人都傳著看了一回,都搖頭道:“這是野蠶絲,你這一團還是破了口子的,沒法子繅絲。且這個弄起來比本蠶絲麻煩不說,出息價錢都不如本蠶絲。若要拿來絮衣裳絮被子,它又沒有棉花便宜。兩頭落空,不上算。”
靈素心道果然撿了些沒用的東西啊,又問:“那這個不能繅絲就不能紡線了?”
裡頭一個大嬸告訴她道:“這綾羅綢緞貴在哪裡?就貴在那個順滑勁兒!緞子又比綢貴,就是緞子的織法兒節頭少,平滑、光潔!你這野蠶絲雖也是蠶絲,這都破了口子的,不能捋出光滑的絲線來,只能同棉花捻紗線似的幾股胡亂擰著,那線還能光溜?這好好的絲也弄得不像絲了。紡線是能紡,只能織綿綢。連本蠶絲織的綿綢還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