蔡如嬌眸光頓時亮了亮,“真的嗎?”
“你沒聽何姑娘說花會詩會的,女眷這種聚會一來是多結交些人以後走動,再就是帶著閨女出門給別人相看啊。要是咱們總不出去走動,誰知道姨母家中有兩位表姑娘,而且都這麼好看?”
蔡如嬌給逗樂了,捂嘴笑道:“你可真有意思……說起來魏姑娘聲音真粗,跟個男人似的,乍聽她張嘴嚇了我一跳,難怪她開頭不說話,嬌滴滴一個小姑娘怎麼長了副公鴨嗓子。何姑娘聲音倒好聽,就是長得醜,兩眼離得太寬了,嘴也大。”
嚴清怡頓時沉下臉來,“表姐別這麼說,世上哪有十全十美的人,我覺得她倆都很好,性情爽快又隨和,要是她們知道你背後排揎她們,以後怕再不跟你往來。你想想,要是有人背後議論你,你心裡高興?”
蔡如嬌訕然道:“我就隨口說兩句,又不是說她們不好……你不會背後告狀吧?”
嚴清怡道:“我才不幹這種傻事,枉做小人。”
“那就好,”蔡如嬌放心地笑笑,順手拿起長案上抄好的一沓字紙,問道:“你沒正經讀過書,怎麼練出來這筆好字?”
嚴清怡道:“寫得多唄,家裡窮買不起紙筆,就折了柳枝在地上寫,你光看到抄好的這些,還沒看見廢掉的呢。”說著從案面下的抽屜掏出一大摞紙,“就是寫廢的。”
蔡如嬌咋舌,“你寫了這麼多,難怪沒工夫做衣裳。像這些抄錯一個半個字的,塗了另寫便是,幹嘛要重抄?真不嫌麻煩。”
嚴清怡笑一笑,“要是自己看也就罷了,是抄了送人的,應當盡心盡力。都是互相的,你待別人盡心,別人也待你盡心,你待別人寬厚,別人也待你寬厚。”側頭看春蘭與秋菊都不在屋裡,略略低了聲音道:“就像前幾天,你說下人買來是幹活的,不能當小姐伺候,理雖然是這個理兒,可話不能這麼說。屋裡還有別人,保不齊就傳到朝霞跟彩霞耳朵裡,她倆聽了會怎麼想,陽奉陰違倒罷了,萬一哪天背後給你使絆子呢?”
蔡如嬌默默思量片刻,心悅誠服地道:“你說得對。”
經過這一次,蔡如嬌明顯對嚴清怡好了許多,連大姨母叫了人牙子過來買人,她也讓了嚴清怡先挑。
嚴清怡承她的情,選了兩個十歲出頭的,分別取名夏荷冬梅,正好湊成一年四季,又指了另外兩個,建議蔡如嬌要了。
大姨母笑著對蔡如嬌道:“這兩個我也覺得好。”
蔡如嬌懵懵懂懂地,“沒看出好在哪裡?”
嚴清怡悄聲道:“二姨母怕你在外面住不慣,特意讓朝霞彩霞跟著來伺候,她倆年紀都大了,過不了兩年就要放出去,現下這兩個十三歲,正好接上來。這是其一,其二是,你不愛做女紅,可你貼身衣物得有人做,湖藍襖子針線活好,蜜色襖子那個看著穩重,多少能提點你。”
蔡如嬌嘆兩聲,“你想得真周到,看起來我才是個妹妹,什麼也不懂。”
嚴清怡笑道:“我跟你不一樣,你在家裡諸事不管,只有二姨母給你打算,我是長姐,要管著底下的弟弟,操心慣了。我倒是羨慕你,多好啊!”
大姨母嘆道:“各人的命數,上天早就定了的。以前我做閨女時,你們外祖父最疼愛小閨女,他都沒抱過我跟二妹,卻一手抱著三妹一手提筆寫字。你們外祖父早就說定了捨不得她出嫁,要招婿,把家裡宅子物件都留給她。那會兒我也羨慕三妹,可現在來看……世事無常啊。”
嚴清怡神情有些黯然。
她又何嘗不是?
前世生在福窩裡,不愁吃不愁穿,何曾想過會有為人奴僕的一天,更沒想過轉世重生,會連飯也吃不飽。
夏天頂著烈日賣杏子,冬天迎著寒風賣絹花。即便這樣,也只能勉強度日。
想起過去,不免又想到濟南府的家。
也不知家裡情形如何,薛青昊由林栝看著,應該不用擔心,就怕薛氏按捺不住去找嚴青旻。薛氏性子綿軟,要是讓她對上胡寡婦,是絕對佔不了便宜的。
如果舍下銀兩能把嚴青旻接出來倒罷了,最壞的就是薛氏被牽連進去,不但沒撈出嚴青旻,反而要掏出銀子貼補那個無底洞,
嚴清怡扳著指頭數算。
從京都往濟南府差不多七天,驛站快馬有三四天就能到。
她上次寫信到現在都快一個月了,卻沒收到隻言片語,真讓人擔心。
可擔心也沒辦法。
嚴清怡只能鋪開紙,再寫一封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