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人當下決定了,薛氏住東屋,嚴青昊住西屋。
嚴青昊就把各樣東西從箱籠裡搬出來,薛氏分別放到合適的地方,歸置完就開始鋪床。
正鋪著,聽外面有人敲門,卻是附近館子的小夥計送了飯來,“是位姓林的小哥吩咐的,已經會了鈔。”
兩盤菜,一葷一素,兩大碗精白米飯,外加一小盆蛋花湯。
薛氏忙著找碗碟盛飯,忙亂間才醒悟自己竟不知廚房在哪裡。
小夥計見屋裡東西混雜,知道是剛搬家,笑道:“嬸子不用急,過一個時辰我來取,或者要是這位小兄弟得便,就麻煩送到南關大街東邊的德盛樓。”
薛氏連聲應了。
忙活到現在,已經過了午正,嚴青昊早就餓了,加上館子的飯菜新奇可口,吃得是狼吞虎嚥,恨不得連舌頭都咬掉。
薛氏卻吃兩口就發會兒呆,等嚴青昊吃罷,開口問道:“這位林公子是知府老爺的什麼人?”
嚴青昊撓撓頭,想一會兒答道:“林大哥的孃親跟知府夫人是表姐妹,林大哥叫知府夫人是表姨。”
說著,心裡有些發虛。
方才,他給薛氏的那些錢中,一把零散銅錢是嚴清怡給他的,而那一整吊卻是林栝給的。
他不打算要,可林栝說:“你們剛搬過來,柴米油鹽都得買,我估摸你姐手裡也沒錢,難道還能讓你娘餓著?這吊錢算是我借給你,等你以後有了再還我。”
想想家裡四壁空空的樣子,他就接了。
薛氏“哦”一聲,又問:“他多大年紀,家裡有什麼人?”
多大年紀,嚴青昊不知道,可林栝家中的情況他卻知道,便答道:“爹孃都不在了,也沒有兄弟姐妹,老家有伯父叔父。”
薛氏又“哦”聲,“下次你回家,喊他過來吃頓飯,承他那麼多情,表示下謝意。你偷偷打聽打聽他喜歡吃什麼,好提前準備著。”
嚴青昊高興地答應了。
薛氏再沒說話,拿著碗筷到院子轉一圈尋到了廚房。
卻是在東廂房與正房東屋之間蓋的小屋,灶坑通向炕洞,這樣灶下生火,炕上就暖和。
灶臺抹著新灰,鍋也是新的,旁邊有隻水缸,裡面大半缸水。
薛氏舀兩勺水,生火燒了燒鍋,把中午用過的盤子碗洗了。
嚴青昊把盤子送去德盛樓,回來告訴薛氏,在西三衚衕口有水井,可以到那裡擔水。如果不方便擔水,也可以請人送,一擔水一文錢。西二胡同頭上有間雜貨鋪,油鹽醬醋鍋碗瓢盆都齊全,而北關大街旁邊有個菜市場,早晨攤販們聚集過去,差不多正午散集。
薛氏默默記在心裡,讚道:“出來不到一天,好像長大了似的,知道出去打聽事了。”
嚴青昊傻呵呵地樂,“那當然,姐特地囑咐我的,腿勤快嘴也要勤快,多替娘擔點活計。”
東四胡同裡,薛氏跟嚴青昊正努力適應著新生活,而相隔小半個濟南府的湧泉衚衕,一群老爺們則聚集在嚴其中家裡爭論得唾沫橫飛。
在座的都是嚴家宗族裡有頭有臉的人,聽說嚴其華和離,忙跟著族長過來問情由。
嚴其華父親已故,長兄嚴其中便將人請到自己家中。
雖說萬晉朝有和離這條律例,可真正能走出這一步的卻不多,因為不管是休妻還是和離對男女雙方的聲譽影響都不小。
讓嚴家宗老們生氣的是,嚴其華不但和離,而且是偷偷摸摸沒有經過宗族和離的,更嚴重的是竟然把親生的兒子讓出去了。
族長已是年過花甲,記性還不錯,顫巍巍地虛點著嚴其華的鼻子,手指上戴著的翡翠戒子晃得嚴其華眼暈,“你這個不孝子,忘了你爹怎麼死的?是不是豬油蒙了心……把孩子給了薛氏娘們帶走,你爹不白死了?”
張氏是女流之輩,沒有資格進屋商談,隔著門簾聽到,立刻咧開嘴大哭起來。
族長嫌吵,打發嚴其中出去勸住張氏,又問:“你婆娘沒有孃家,搬哪兒住去了,趕緊把孩子要回來。”
嚴其華低著頭擠在牆角,“不知道,愛住哪住哪兒,沒打聽。”
“兔崽子,給我過來,”族長指了自己身邊,“這事兒得打聽,掘地三尺也得打聽出來。薛氏娘們不是善茬子,人家認字有腦子,說不定前腳領走後腳就改姓薛了……咱嚴氏宗族不旺盛,就是你們這幫兔崽子給禍害的。”
嚴家以前富裕過,也昌盛過,可從前三四代起,財運就不旺了,連帶著子嗣也凋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