屋裡站了七八個穿紅著綠的女子,另外一個年紀更小的夥計正抻開幾匹布展示給她們看。
嚴清怡打眼一掃,已經看出中間穿粉紫衫子的少女是主事的,旁邊穿杏紅比甲的,容貌跟中間那人有些相似,許是她的姐妹。
至於其他,都是跟隨姐妹倆的下人。
嚴清怡微微一笑,揚聲道:“請問店家,我要給幼弟做身直綴,不知哪種布料合適?”
聲音清脆軟糯,屋裡人頓時都朝她看過來。
她仍是穿著生辰那天做的月白色羅裙,衫子卻是換了件天水碧的,渾身上下並無飾物,唯獨鬢間插朵鵝黃色的玉蘭花,亭亭玉立地站在屋中間,如同靜水照花嫻靜淡然。
粉紫少女對小夥計道:“你儘管去招呼客人,我們再多看看。”
小夥計躬身對那兩位姑娘揖了揖,走到嚴清怡面前,打量幾眼嚴青昊,指著一匹寶藍色的府綢,“小公子膚色白,穿寶藍色最相襯,那邊象牙白的細棉布也使得,不過料子稍厚實,等入秋穿最好。”
這廂說著已經將兩匹布的布頭扯過來,攤在案臺上。
嚴清怡暗暗點頭。
尋常綢緞鋪子或者首飾鋪子都是女眷光顧得多,為避嫌,所用夥計要麼是年過四十的長者,要麼是十二三歲的童子。
而這家店的夥計更年輕,才只十一二歲,說話辦事便如此老道。
難怪能把店面做這麼大?
小夥計見嚴清怡在思量,猜想應是嫌貴,又指了另外一匹,“鴉青色的潞綢穿起來也很斯文,二兩半銀子一匹,小公子的身量用半匹足夠了。”
差不多質地的潞綢在京都要四兩銀子一匹,府綢更貴些,五兩或者六兩。
這小夥計倒實誠,並沒有因她衣著寒酸而簡慢,也不曾漫天要價。
嚴青昊聞言立刻急了,忙扯一下嚴清怡衣袖道:“長姐,我有衣裳穿,花了錢還怎麼買紙筆?”
嚴清怡溫聲道:“紙筆要買,可你也該有件見人的衣裳,不能這樣穿著讀書。”
“不用,我不要,”嚴青昊堅辭,不留神將嚴清怡手中木盒打翻在地,掉出兩支絹花。
“哎呀,”嚴青昊驚呼,彎腰撿起來,因見芍藥花上沾了土便伸手去抹,豈知粉色的紵紗最是嬌嫩,不抹還好,這樣一抹那髒處愈加顯眼。
想到長姐花費許多時候做成的絹花被自己糟蹋,嚴青昊目中頓時蘊了淚,臉漲得通紅,嚅嚅道:“長姐,對不起,都是我不好。”
“不是你的錯,是我沒拿穩,”嚴清怡柔聲安慰,“沒事兒,這支賣不成還有別的呢,等回家我再多做幾朵。”
嚴青昊自責地說:“可這些天的工夫不就白費了?”
“沒關係,權當練手了,”嚴清怡笑笑,開啟木盒,將那兩支絹花原樣放進去,正要合上蓋子,就聽有人道:“請問姑娘,可容我看一下你的絹花?”
卻是那位穿著粉紫色衣衫的少女。
嚴清怡將盒子遞過去,一個丫鬟接了,呈在少女面前。
少女掂起那支芍藥仔細端詳番,又拿起石榴花看。
旁邊妹妹小聲問:“姐姐想買絹花?”
少女同樣低聲答:“過幾天表妹不是要回京過中秋節,我心思沒有合適的禮物送行,這絹花做得新巧,她肯定會喜歡。”
妹妹就著少女的手看了幾眼,“就是下邊的簪太簡陋,若是金的就好了。”
“我倒覺得木簪才合適,你看花啊葉啊都長在木頭上,幾時金子能開花了?表妹又不是愛金銀的人。”說著,少女聲音壓得越發低,俯在妹妹耳邊竊竊私語。
妹妹臉上慢慢浮起羞怯的笑容。
片刻,少女含笑看向嚴清怡,“不知道你這絹花怎麼賣法,可還有別的花色?”
嚴清怡回答:“我並非以此為生,因家中貧寒,弟弟又要讀書,所以只做出這幾支貼補家用,絹花本錢有限,只是花費工夫,姑娘隨便給點就行。”
少女睃一眼嚴青昊,瞭然地點點頭,想一想道:“這八支我都要了,可芍藥花髒了,你能不能另外做來給我,我許你二兩銀子可好?”
二兩銀子,那就是兩千文!
嚴青昊驚訝地瞪大雙眼。
嚴清怡笑答:“好,我兩三天工夫就能做成,不知怎樣交給姑娘?”
少女指著一個圓臉丫鬟,“她叫桂圓,你送到南關大街最西邊第二家,姓李的那家,找桂圓就成。”
桂圓含笑點點頭,掏出石青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