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姨母滿意地點點頭,和藹地道:“今天早點歇下,明天一早要趕路,我已經吩咐廚房備了幾盒點心,趕路不由人,若是餓了就將就著墊補墊補。”
嚴清怡謝過大姨母,將她送出門,吹滅燈燭上床。
夜風吹動石榴樹,枝椏搖晃不停,映在帳簾上的黑影也張牙舞爪地動個不停。
嚴清怡突然有些恐慌,前後兩世,她從來不曾一個人趕路。
前世,不管是去豐臺還是田莊,總是跟著蘇氏一道,用的是府裡車輛,身邊連丫鬟帶婆子還有隨車的小廝,總得有十幾人。
明天,她身邊只有春蘭與冬梅,又是用著車行裡的車,而且是千里迢迢去濟南府,路上至少五六天。
嚴清怡左思右想總覺得心裡不踏實,索性披衣下床,也不點燈,就著窗外淺淡的月色,開啟箱籠,伸手摸索半天,將郭大叔給的那把短匕摸出來,放在床頭矮几上。
第二天,陸致果然早早就上衙了。
嚴清怡與蔡如嬌陪著大姨母用過早飯,略作收拾,就聽二門上婆子來回,說車行裡的馬車在門口等著了。
蔡如嬌頓時落下淚來,拉著嚴清怡的手搖個不停,“你走了,我怎麼辦,就剩我一個人。”
嚴清怡嗔道:“胡說,怎麼就你一人了,這不還有姨母。往後你應該更孝順姨母才對,把我這一份孝心也帶上。”
大姨母也作勢掏出帕子摁摁眼角,“姨母知道你們都是好孩子,等過幾個月,姨母再讓人接你回來。”
說完,見婆子將箱籠抬了出去,也便收起帕子,攥住嚴清怡的手道:“時辰不早了,別誤了吉時。”與蔡如嬌一道送嚴清怡出門。
門口停著輛普通的黑漆平頭車,車伕手裡握著馬鞭正在周管家說笑,兩個護衛則牽著馬站在馬車旁邊。
透過帷帽輕薄的面紗,嚴清怡看清車伕的模樣。身材很壯實,面板黢黑,臉盤略有些方,厚嘴唇,一雙眼睛雖然小,卻很精神,眸子滴溜溜轉動不停,在瞧見她們一行時,眸光明顯閃了閃。
看上去不太像是個安分的。
嚴清怡摸摸懷裡硬邦邦的短匕,扶著春蘭的手上了馬車。
大姨母沉聲對車伕道:“我家老爺在兵部武選司當差,路上若有為難之處,儘管報上我家老爺的名諱。”
車伕笑嘻嘻地說:“太太放心,這條路我熟,就是閉著眼也能將府上小姐送到。”說罷拱拱手,抬腿上了馬車,揚聲道:“走咯!”
緊接著,外面傳來清脆的馬鞭聲,嚴清怡只覺得身子一震,馬車朝前馳去。
馬車原本還算寬敞,但因放了只柳條箱籠,便佔去了一半地方,嚴清怡只能跟春蘭和冬梅擠在一排座位上,雖然說不上擁擠,可也沒法行動自如。
約莫行過兩刻鐘,馬車到達正陽門,等待出城的空當,車伕揚聲道:“咱們儘快趕路,直到正午時分再做歇息,若是姑娘有何需要,用力敲敲車壁就成。”
言外之意,他打算一路狂奔直到正午,中間不會歇腳,如果有人內急就告訴他。
嚴清怡皺眉,低聲道:“這不行,連著趕路,人哪裡能受得住,兩條腿怕不是要麻死了?”
春蘭也覺得不妥當,她跟著大姨母從餘杭一路到濟南府再到京都,都是走一個時辰就會下車鬆散一會兒,要麼喝口茶潤潤嗓子,要麼去茅廁解手,哪有這般趕路的?
春蘭掀開窗簾探出頭,客氣地說:“鄭大哥,我家姑娘說不用太急,最好過一個時辰就停一停,大哥也順便喝口茶歇歇腳。”
車伕笑道:“妹子這話一聽就是外行,這趕路呢,都是緊快不緊慢,頭兩天馬匹腳力好,趕緊多跑些路,後幾天就是想跑也跑不動。而且,跑快點早些去驛站歇息,要是天黑趕不上驛站就只能歇在荒郊野外了。”
嚴清怡聽著不對勁,揚聲道:“我們不著急,早一天晚一天沒關係,鄭大哥儘管按著方才所說,每過一個時辰歇息一炷香工夫。”
車伕道:“不成不成,這趟差事周管家只給了五十兩銀子,車行抽去三十兩,分到我們哥仨手裡才二十兩,一路來回至少十天工夫,還得拋去吃喝住店,真正剩下沒多少了?”
嚴清怡道:“這幾天的花費不用鄭大哥破費,只要慢些趕路便可。”
過了一會兒,才聽到車伕不情願的回答,“好吧。”接著馬車猛地一震,卻是已經出了城。
冬梅怯生生地說:“我聽著車伕怎麼惡狠狠的,有點可怕,會不會路上動什麼壞心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