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斗篷是藍底聯珠團花的紋錦,繫帶上墜著一對龍眼大的碧璽石。
毫無疑問,他就是魏欣所說,跟聖上一母同胞,自幼體弱多病極少出宮,而且是上次從水裡救出她,卻被她一腳踢下去的七爺。
難怪呢,說起一帖難求的桃花會,會用那般渾不在意的語氣。也難怪,趕車的車伕會佩戴那樣珍貴的墨玉。
這般一人之下萬人之上的人物,卻紆尊降貴地召見她。
難不成就為了幾件衣裳,就為了錦繡閣?
皇室受萬民供奉,有花不完的金銀財寶,穿不完的綾羅綢緞,他會將錦繡閣的生意放在眼裡?
嚴清怡可以肯定,這位七爺根本就是來算帳的。
七爺能找出她來太簡單不過,宮外有錦衣衛,宮內有東廠,就是在京都找只狗也能找出來,何況她這個有名有姓的大活人。
不管是出自好心還是出自別的想法,總之他救了她,她卻將他踢進湖裡。
該不會,他那時候落下的咳嗽到現在都沒好利索吧?
嚴清怡越想越心驚,膝頭一軟,不由自主地跪倒在地,低聲道:“七爺……”
芸娘低聲糾正她,“是萬爺,不是齊爺。”
七爺解釋,“我在家中行七,叫七爺不為過,”低頭看著嚴清怡,溫聲道:“地上涼,你起來回話。”
雖然已經是二月中,天氣開始轉暖,可地面仍是溼寒冷硬。只短短這會兒工夫,嚴清怡已覺得寒意滲過膝褲,自膝蓋處絲絲縷縷地瀰漫過來。
她不敢大意,忙站起身,後退兩步,低眉順目地站在芸娘身旁。
直垂的劉海遮住了她半幅面孔,七爺只瞧見她白如編貝的牙齒緊緊地咬住下唇,印出淺淺的齒痕。而她的手垂在身側,下意識地攥緊了裙襬。
完全不是適才言笑晏晏的樣子。
七爺暗歎聲,放軟了聲音再問:“三月三的桃花會,你想不想去?”
嚴清怡又咬下唇,不假思索地認了慫,“我去……”
第84章
七爺垂眸; 修長的手指輕輕摩挲著茶盅上面五彩的圖案。
茶盅是他自宮裡帶出來的,用了很多年; 早在坤寧宮的時候就用這隻。他戀舊,用習慣的東西便不捨得換,所以搬到和安軒時,萬皇后把這一整套的茶盅都給他帶了過去。
茶盅是成窯五彩的,共六隻,分別繪著鬥雞、趕鵝、戲魚等圖樣。面前這隻便繪了兩隻抖著頸羽; 怒目相視的大公雞。
公雞羽毛豔麗,雞冠血紅,雞眼不過小小一墨點,卻逼真傳神。
往常七爺也喜歡捧了茶盅瞧著兩隻雞; 可今天他的心思完全不在鬥雞上; 腦子裡整個兒都是嚴清怡如花笑靨和她極不情願的回答。
分明她就是不想去的。
就好像在濟南府,她分明極想要銀子; 卻強撐著說,“隨公子賞; 公子芝蘭玉樹氣度高華; 這杏子能入公子的眼; 是它的福分。”
從沒有人像她這般; 當著他的面; 振振有詞地撒謊;也從沒有人像她這般; 有如此明媚純真的笑容; 只看一眼; 便讓人情不自禁地隨著她微笑。
七爺輕嘆,低低道:“你是不想去嗎?”聲音裡,有著他也不曾察覺的溫柔與縱容。
青柏敏銳地察覺到,極快地掃了七爺一眼,正瞧見他唇角旁絲絲笑意。
七爺是個寬厚和善的人,以往對下人說話多也是笑著,可從來不像此刻這般,出自內心的歡暢與愉悅。
青柏吃了一驚,偷眼去瞧嚴清怡。
嚴清怡滿臉的不知所措。
七爺到底什麼意思?
方才一再問她想不想去,話裡分明是要她必須去的,可是她答應了,怎麼聽著他又好像不讓她去了。
那她到底是說去還是不去呢?
思來想去想不出頭緒,只得賠著笑臉,小心翼翼地道:“要是七爺非讓我去,我就……要是能夠不去,我還想出一個法子,襖子的衣袖也可以做成蓬鬆的,應該會好看。”
很顯然還是不願意去。
七爺笑意愈深,溫聲道:“不去也罷。”
“這麼好的機會,錯過太可惜了。”芸娘脫口而出。
七爺笑笑,目光溫柔地凝在嚴清怡臉上,“既然不去,那就把你說的襖子好生做出來,過了三月三,嗯,就定在三月初八,把襖子送過來。你說說需要哪些布料,待會順便帶回去。”
嚴清怡心中一喜,忙應道:“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