了傳承,許多絕活兒就此湮滅。到頭來,反倒是我這樣的半瓶水混出了名堂。慚愧的是,我卻沒有足夠的影響力,也沒有足夠的能力保護或是發揚光大。唉,真是大不幸,大不幸哪!”
自重逢之後,雁遊心裡一直覺得有點怪怪的:對他而言,英生一直是個毛頭小孩,突然間變成了老人,還是深孚名望的業界權威,不免有些不適應。
直到對方說出這段話,他才真正接受了英生現在的身份。並非是他瞧不起英生的水準,而是從這番話裡,他切切實實感受到了英生經歷的漫長歲月,那是唯有經受了風霜與磨難方能生出的感悟。
“英老。”他第一次真心實意地喊出這個尊稱:“您已經做得夠多了,別再自責。”
英老苦澀一笑:“還不夠啊,怎麼夠呢?哪怕再給我一百年,也不夠。”
雁遊默然。來到這個時代,他雖然身處底層,獲得的資訊有限,但從潘家園的所見所聞、和考古系生源稀少之事,仍可管中窺豹,知道英老所言非虛,目前國內古玩行仍舊舉步維艱。而英老的感嘆,也正是他當年沒有宣之於口,卻一直付諸於行動的。
我們的國家太過廣袤,歷史太過悠久,人民太過堅強。一次次的戰火,毀滅一個個朝代,為了生存,大家咬緊牙關向前走,無暇他顧。可是,人不能忘本,總該有人做點什麼,總該有人善待那些承載了歷史見證了歷史的古物。而非單純將它們視為商品,甚至受利益驅使,放任甚至協助外族掠奪這些無聲的歷史承載者。
這個話題太過沉重,房間瞬間靜默如夜,就連對古玩只是一知半解的慕容灰也難得安靜下來,悄然咀嚼著這份沉默。
直到服務員把菜餚一一端上,三人才像找到話題似的,隨著有一句沒一句的話,重新熱鬧起來。
今天英老高興,難得喝了兩盅。他早已沒有年輕時的酒量,才喝了一點,拿筷子的手就開始打飄,只得遺憾地放下,同兩名小輩繼續絮叨。
不知怎麼就說到自己的家事,不勝唏噓道:“我爺爺是個沒後的人,卻做夢也想有個後輩,所以收養了我爹。我卻因看多了當年的生離死別,反而覺得沒有家室或許是件好事,才一直沒有成家。到了現在,我卻也開始為子嗣發愁,不為別的,只為我家祖輩傳下來的那幾件老疙瘩。雖然值不了什麼,到底是最心愛的物件。若像其他老頭兒一樣,有個嫡親孩子,不管心性如何,留給孩子也就完了事兒了。偏偏我沒有,唯一一個遠房孫子又不太像話,還是得愁著它們的歸處。”
英老只是酒意上頭,隨口感嘆。雁遊卻是心中微凜,馬上想到了王哥刻意大費周折,接近英老之事。
之前他曾推測,是不是王哥這盜墓賊手裡得到了什麼好東西,或有搞不定的疑問,要求老人家幫忙。但,若王哥不是為自己,而是為英老手裡的東西呢?
本來雁遊還在猶豫是否要揭穿許世年。之前他沒聽全許世年與王哥的對話,還不知對方竟倒賣古玩給外國人,犯了自己的大忌。他雖不齒此人為人,但念在對方是英老的親戚,品行雖是欠佳,對英老倒是真正關心,故而猶豫。
現在知道了英老的來歷,意識到王哥很有可能是為英老收藏的珍品而來,他就絕不能再隱瞞姑息。
只是,英老心臟不好,該怎麼開口,才不至於讓老人家氣得犯病呢?
略一思索,雁遊便有了主意:“英老,我從師傅那兒聽到件故事,印象頗深。不知你有沒有興趣?”
☆、第31章 引蛇出洞
雁遊這麼一說,英老果然來了興趣:“哦?是什麼事,快說來聽聽。”
“從前有位專門修復古畫的師傅,手藝非常高明,尤其擅長鳥類圖畫的修復。有人說,經他修復的古畫,那鳥的眼珠子就跟真的似的,比原本還要漂亮。但那位師傅卻不肯把這手藝傳給別人,甚至連兒子也不傳。因為他覺得,縱然一肚子學問,在別人眼裡也只是個匠人,便讓兒子唸書走仕途,將來才有出息。但他又捨不得手藝真斷了傳承,便悄悄地寫了本心得,藏在妥當處。”
聽到這裡,不只英老入神,原本在拋著花生米喂書生的慕容灰不覺也停住了手裡的動作,興致勃勃地猜測道:“後來呢?是不是他的兒子拿到了那本書,學到了手藝?”
雁遊微微一笑,並不回答,只繼續說道:“與父親的期許不同,兒子的心思並不在唸書上,比較貪玩。某日結識了一名別有用心的損友,天長日久聽對方嘀咕,說他父親連家傳手藝都不透露,一定是討厭他。一開始兒子還反駁,聽得多了,不免信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