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又重新看向白玉京,像是放了心又像是更不放心了,最後只稍顯遲疑的走近一步:“……白玉京?你怎麼在這裡?”
白玉京只是用一種彷彿從沒見過她的眼神盯著她,表情古怪極了。
黃珊一副奓著膽子的樣子,又小心翼翼的靠近他一步:“喂?!”
白玉京喉嚨微微動了動,他張開口,聲音竟然還很冷靜:“……你去哪了?”
黃珊聽見他說話的聲音似與往常無異,清澈的眸子眨了眨,似乎放鬆了一些,開口道:“你還說呢!當天那個袁紫霞跑來說可以放我走,我一時高興,就跑了。……”她說到這裡,看著面無表情的白玉京,有點心虛似的加快語速,“但是後來……我,我想我這麼走了,也不太好……”
白玉京道:“哪裡不好了?你不是總想跑的遠遠的嗎?”
黃珊被他這麼一說似乎更心虛了,但是又像只是在著惱,她的面龐被火光映亮,看不出是不是臉紅了,只是美麗的驚心動魄。她支吾半晌,大聲道:“還不是想著好歹你對我還算不錯,我走了你會擔心?!”她說完這句話,頓時底氣足了,“我就又偷偷跑回客棧了,可是當時袁紫霞和你都不見了,我等了很久都沒等到人,心想你要是想找我,大概會從池州找起,就……就又來了池州啦。”
白玉京聽著,半晌才“嗯”了一聲。
黃珊又皺起眉頭:“結果到了池州,到處都在說你搶了青龍會的貨。我……我覺得有點害怕,就沒敢去風雲客棧,這幾天都在池州亂轉,今天剛剛突然見到風雲客棧起火了,我抓住一個小廝一問,聽說公孫靜在方家客棧,又急匆匆的跑來這邊,誰知在林子外就看見這邊也起火了……”她說到這裡,似乎才再次意識到自己身邊全是死人,而身前小樓的大火越燒越盛,人站在附近已覺得有些口乾舌燥,不由抬手去抓白玉京的衣袖,“我們先走罷!”
然而出乎她意料,白玉京竟然順著她的力氣,像是有些支撐不住般的朝她倒了過來。
黃珊睜大了眼睛,手足無措的站在原地。白玉京迎面靠在了她身上,一手輕輕環過她的脊背,落在她的肩頭。
在這個又像擁抱又不像擁抱的姿勢裡,他身上的血腥味終於在煙火氣裡撲面而來。
黃珊有點驚慌似的,輕輕把手落在他的腰背之際,在熱氣迴盪的空氣裡摸到一手溼粘,頓時“啊”了一聲,她驚聲結巴道:“……你,你背上都是血……”
白玉京的下頷輕輕搭在她的頸窩裡,聞言不由苦笑了一聲,他想要說些什麼,卻又發現簡直無話可說,不由又苦笑了一聲,他這麼笑著笑著,忽而在這已彷彿煉獄般的客棧中,感到一種無法形容的酸澀和悅然。
最終他只是道:“算了,走罷。”
黃珊卻仍驚慌失措,她的聲音在火焰蒸騰之中像是要哭了一樣無措:“去哪兒啊?”
白玉京道:“我真是怕了你了。先找個歇腳的地方,給我養養傷?”
黃珊聞言才彷彿找到了主心骨,她想要在白玉京懷裡轉轉身,好扶著他走路。白玉京見她身體微僵,神態羞澀的艱難動作,原本能自己走也想要假裝不能,很自在的繼續擁著她。
黃珊這廂好不容易才架著他走出了院落,開口就脆生生的抱怨道:“我對你也是有救命之恩了!往後你可不能再要抓我回去了!聽見了沒有,白玉京?”
白玉京像是忽然想通了似的,只是微笑著道:“好。不會再抓你回去了。”
“以後你想去哪,就去哪。”
☆、第十八章
第十八章
白玉京的傷也不知道是重的要命,還是輕的不疼不癢。說是輕傷;他臉色蒼白如紙;只抬抬手,翻翻身,血就要從厚厚的紗布裡滲出來;說是重傷,他整日裡卻微笑嗪嗪;悠哉極了。
於是當九公主黃珊連著幾日看到她請來美貌侍女們蝶戀花般繞在白玉京身邊,而他一副安之若素;似乎很愉快似的樣子後;她決定把剛買下來的花苑府邸賣了,把白玉京這個老不死的隨便攆到個破院子裡去。
然後月餘就轉瞬而過了。
四月水暖;黃珊提著一隻肥嫩白鵝,踩著夜雨滌淨的白石板,在巷子裡兜兜轉轉了盞茶功夫,繞進一座碧瓦灰牆,榆柳垂簷的三進舊院裡。影壁上的纏蓮秀藕半藏在門簷下,明明滅滅的頗有幾分鮮香。繞過這一層石壁;踏進二重垂花門;在中庭牆沿旁的一彎柳影裡;白玉京正盤膝坐在張竹榻上,左手悠搭著一枝嫩葉,逗著打著響鼻兒的小紅馬。
陽光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