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比如徐公,偉大如他也不敢冒範這些規則。
但他的偉大之處在於他已經明白這個社會是怎麼運作的他,並想借著社會的規則去推動社會發展——按照他想要的結果。
這跟姜姬的做法有點相似。她是利用規則去打擊敵人,等支援這個規則的圈內人都自己打敗自己之後,她就可以建立自己的規則了。
她跟徐公比,她的優勢在於她一開始就在規則之外,她是君王,位於金字塔頂端,自己制定遊戲規則的玩家。
徐公的劣勢在於他雖然明白規則是怎麼回事,但他是臣子之屬,他的行為準則就必須合乎臣子規範,不能行差踏錯。
他可以偶然有一次或兩次超出這個界限之外,但是他不能整個人都走出去。
如果他整個人都走出去了,不管他曾經擁有多麼好的名聲,多麼高的地位都不能救他。
對徐公來說曾經只有一個危機,那就是皇帝是個傻子這件事,而且他找不到合適的繼承者;
現在他危機多了一個,就是他做了雲青蘭的丞相。
前者,皇帝雖然痴傻也是皇帝,徐公只能鞠躬盡瘁;
後者,他再如何忠貞,到底還是從賊了,有這一筆,前面多少功績都抹消了,他就只能含冤自盡。
當然,姜姬肯定不會眼看著老頭子以從賊的名義留在河谷的,時機到的時候肯定會把他救回來的。
徐公尚且如此,其他人概莫能外。正因如此,所以這個制度同時也是光明的,臣子就是臣子,如果沒有云青蘭的傻勁和勇氣就只能一輩子安於臣子之位,為皇帝及他的國家竭盡全力。
它用無形的思想方面的束縛,把人給牢牢地限制在一個框架內。
龔香到現在才發現公主,極有可能是想讓鳳凰臺的人從現在開始習慣她的執政方式。
因為在鳳凰臺可沒有這麼多的法條。連人怎麼走路都有規定。
看起來只是一些不起眼的小地方。但人們一旦習慣了這種清楚明白的規章制度之後,他們就會體會到另一種看不見摸不著的權力改變他們的生活。
進宮的宮女先享受到了《身份證法》。
她們需要登記自己的姓名、年齡、家庭住址,父母丈夫子女的名字和年齡等等許多資訊。
登記過後,她們就有了一張自己的“身份證”。
她們也知道了自己可以憑這個買房、買地,可以在衙門登記,可以憑這告狀,等等。
最重要的是每個月可以憑它領糧。
這一次進宮的宮女中有許多都是領過糧的,她們中有的人就登記過了,她們替周圍的人解釋這個證到底有什麼用。
宮女們剛進宮根本不可能讓她們直接去侍候姜姬,而她讓這些宮女們進來也不是為了真讓她們服侍,而是想在宮中開針織局,讓這些女子紡線、織布、製衣製鞋,做一些不太費力的小工作。
好有理由把糧食發給她們。
姜姬發現這些進宮來的宮女們有半數以上都生著病。
有的是捱了打,身上的傷一看就是暴力傷;有的人是身體虛弱,要麼眼睛不好使,要麼哪裡有問題,御醫檢查後說大半都是餓出來的。
剩下的都是老人,她們進宮來就是為了給家人減輕負擔,免得吃了家裡的糧食,害家人少吃了。這些女人多數在三十歲以上,有子有孫,她們姿態佝僂,身上都有這樣或那樣的問題與殘疾。御醫不用檢查就告訴她,這些女人哪怕受到很好的照顧也最多能再活上五六年,如果放著不管,也就是一兩年的事了。
不必御醫說,姜姬自己去看過後就知道了。這些女人只怕都餓了很長時間,她們看起來體重大多數都沒有一袋米重,也就是不超過六十斤,就算考慮到她們身高也大多不足一米六,這個體重還是過輕了。
飢餓、衰老與繁重的勞動讓她們早早的耗費光了生命力。
姜姬讓人把這些宮女送到宮外的針織局去了。
這些女人以為自己被趕出來了。一開始都在哭哭泣泣。
直到突然又送來了許多陳舊的布料和衣服,讓她們縫補衣物或用舊布料做鞋做腰帶,這些女人才安靜了下來。她們認為既然有工作可以做,那麼想必公主並不是不要她們了。
御醫們都有了用武之地,趁機為她們治療,磨練技術。
她們並不在意自己是不是能治好。有幾個女人眼睛似乎是半瞎了,但是以現在的醫療手段來說根本看不出到底出了什麼問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