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見蹤影,只有近乎永恆的魔力波動。剛剛碰觸怪物的灼燒感不翼而飛,理應毀掉的胳膊沒有一點疼痛,她感覺到一陣震動,怪物似乎又站了起來,毫髮無損。
塔砂忽然明白了。
血紅之卵並非魔力核心,那裡頭的東西才是。在塔砂摧毀掉它的時候,裡面的內容物鑽進了她體內,蔓延,同化,將她變成了新的魔力之核。
*
“喂?你在嗎?回答我!”
“維克多?”
“深淵啊!”地下城之書如釋重負地呼了口氣,“突然就沒反應了,我還以為……”
“我是本體。”位於地下城的塔砂說,“在那具身體裡的靈魂突然斷開了。”
“……”
“而且汙染依然順著靈魂本源蔓延過來,我試過捨棄一部分靈魂隔離它,似乎不行。”塔砂冷靜地說。
“……”
維克多沉默了幾秒,突然爆發了,用惡魔語吐出一長串髒話。他激動地說:“你就吃準了我必須幫你是不是?你就吃定了我不想死就得幫你,無論得付出什麼!該死,你當大惡魔的靈魂碎片是好處理的嗎?它一樣可能是致命的毒藥!”
“如果你沒辦法,”塔砂凝重地說,一邊嘗試著分割出小片靈魂儲存一邊努力阻隔正向其他部分擴散的怪異汙染,“那就閉上嘴,準備好跟我一起死。”
“你最好繼續贏下去。”維克多苦澀地說,“不然咱們都會死得相當、相當精彩。”
*
塔砂走在一條黑暗的小道上。
她不記得自己什麼時候來到了這裡,也不知道自己要往哪裡去,但心情非常平靜,奇蹟般地沒感到一點恐慌。視野中一片黑暗,她猜測周圍大概是一片蘆葦塘。湖水透著一股陰涼,清風吹過,蘆葦搖曳,彼此摩擦著發出竊竊聲響。
風中似有嘶嘶低語,有什麼冰涼的東西爬過腳背。
這兒挺不錯,不過塔砂不能留在這裡。她彷彿剛踏過一個泥塘,渾身上下都粘膩不快,強烈的汙穢感讓人難以容忍,需要趕緊去洗個澡。
有人正從後方接近。
換成任何一個走夜路的日子,塔砂都會立刻警戒起來,但這回沒有。她下意識覺得那是個非常熟悉的人,可以信任,不用防備。那個人走到了她身後,深深嘆了口氣。
“蘆葦塘?”他說,“你在想什麼啊。”
這聲音讓人想起絲絨、熱可可或者大提琴,句尾有輕柔的捲舌,讓塔砂無端覺得對方有一條分叉的舌頭。不過那跟她沒什麼關係,她還有事要做。
塔砂的手腕被抓住了。
一隻手抓著她的左手腕,一隻手抓著她的右手腕,額頭抵著她的發頂。耳邊能感覺到呼吸,吐息冰冷如水霧。塔砂感到奇怪,因為她還在前進,如果有人貼近到前胸貼著她的後背,他如何讓自己的腳不和塔砂的撞上?
說起來,一直沒聽到腳步聲。
“為咱們好,願你常勝不敗。”身後的男人苦笑道,“別輸給我。”
尖銳的牙齒一口咬住了塔砂的後頸。
一瞬間,海量的內容湧了進來,將這片漆黑的領域撞得粉碎。無數只黃眼睛充斥了識海,彷彿倒映在摔碎的彩玻璃之中,與之對視如同往進萬花筒。塔砂瞬間想起了一切,全部,比她的全部還多。資訊,知識,力量,靈魂……它們沖刷過塔砂的靈魂,如同高壓水槍當頭衝擊,劇痛與剝離汙物的爽快感聯袂而至。
與地宮重疊的亞空間之中,正在恢復的怪物忽然停頓下來。它胸口的皮肉開始蠕動,越來越快,彷彿鍋爐中的熱水即將沸騰。
怪物體內的女人雙眼緊閉。
這是惡魔的第二次饋贈,記憶的洪流奔騰洶湧,關於靈魂與魔力的知識被展示在面前。然而這一回,塔砂沒有附身於記憶中的維克多。回憶是“空的”,缺乏了它的主人,塔砂沒有容器可以憑依,像個突如其來的外來者。時間空間的變換如同再次穿越,讓她感到迷惑。
我為什麼站在這件囚室當中?眼前的牧師為何對我面露驚恐?本該站在這個時間點的惡魔在哪裡?
一雙手握著她的手。
一雙手握著她的手,低語聲纏繞在她耳邊,記憶的主人依然站在她身後,手把手教她如何拆解靈魂。這是手把手的解剖課,這是黑暗中的一支探戈,塔砂在一瞬間內看到(並親手嘗試)了成千上百年間無數種可以施加在靈魂上的酷刑,在一個眨眼之中學會了如何將各個種族精妙美麗的靈魂剝離,如同最優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