了頭。
“不對,太滑稽了。”維克多說,“主角自稱為深淵背叛者?那一般是跟法師不對付的人對他們的譏笑,或是一些黑袍法師的自嘲和對別人的恫嚇。文中的法師是個紅袍,紅袍更喜歡‘奧秘探索者’的起源說法,才不會這麼自我介紹。”
書中的種種考據相當可靠,卻在這種細微而重要的地方,出現了荒誕不經的錯誤。
塔砂抬起頭來,對上埃德溫灼灼的目光。他盯著塔砂,在塔砂抬頭時迅速移開了目光,又推了推眼鏡,重新看著她的肩膀。
“這很讓人印象深刻。”塔砂說,“以一本鉅著而言,這樣一本筆記本恐怕只能記錄一個開頭吧?”
“還有四十七本。”埃德溫迅速地點了點頭,“我在寫第四十八本,主角打敗了邪惡的巫妖,捲入一場宮廷鬥爭中,認識了……”
他的話戛然而止,眉頭又皺了起來,看起來對自己說出這些相當懊惱。埃德溫沉默一會兒,飛快地說:“我去拿第二本。”
塔砂有種不太好的預感。
她在埃德溫進門後飛快地翻閱過整本筆記本,雙眼一掃而過,書頁中的有效資訊就收錄進腦中。筆記本中的冒險故事文筆很差,劇情進展緩慢,所有人的行動都有種生硬的戲劇感,彷彿塗抹著厚重妝容登臺演出的歌劇演員,作為一本歷史說明書差強人意,作為小說就慘不忍睹,大概只能騙騙毫無見識的小孩——但塔砂本來就不是個真誠的讀者。她找到描述施法的部分,果不其然,主角的戰鬥也和其他部分一樣描寫得極其詳細,從施法原料、施法手勢到具體咒語,每個部分都纖悉必具。
“是真的。”維克多愕然道,“這已經是法師壓箱底的本事,誰會把這個寫在明面上?那些法師嚴格地看管著他們的傳承,學院中的法術書絕不外借,師徒傳承口耳相傳,他居然就這麼拿出來給你看了?這傢伙不會真想用這玩意投稿吧?稍微有點魔法常識都能看出這是真貨,不,只要有魔法天賦的人自己嘗試一遍,法術真的能釋放出來啊!”
不好的預感變得更加清晰。
塔砂用幾十秒掃完了一整本筆記,她在埃德溫進屋的第一分鐘推開門,走了進去。
旅店走廊上開著燈,燈光柔和明亮,能與地球上的小旅館媲美。但房間中卻非常昏暗,沒點著燈,只點著蠟燭,塔砂要遁入陰影中輕而易舉。她可以夜視的眼睛環顧著埃德溫的房間,這房間的氛圍與旅社和都城格格不入。
塔砂自己也住在旅店當中,這家旅館的房間也充滿了都城的魔導科技氣息,用水照明等等相當方便。這個房間卻不同,它太……太古典了,太符合剛穿越的塔砂對奇幻世界的假想。
牆壁上訂著各式各樣的相框與圖卷,它們層層疊疊地覆蓋了所有牆紙。地上堆放著各種本子和卷軸,通道因為堆積的雜物顯得非常窄小,沿途陳舊的架子上放著各種瓶瓶罐罐和乾枯的植物。塔砂與一個盛著綠色液體的骷髏玻璃瓶對視了一眼,一轉頭又看見一隻長著蜂鳥翅膀的蝴蝶。坩堝懸掛在壁爐上方,再往上掛著埃瑞安的地圖。
維克多笑了出來。
太滑稽了,在塔砂這種外行人眼中,這活脫脫是個“魔法師的房間”,但在維克多這樣與真正的法師打過無數交道的存在眼裡,這一幕簡直荒唐到好笑。
毫無用處的植物被風乾,模仿出草藥的造型;小鳥和昆蟲被拆解拼湊出類似魔法生物標本的玩意,邊上畫著假想解剖圖,一本正經地寫著這種魔法生物作為施法原料的使用方法。所謂埃瑞安地圖的圖紙上畫著一大片數百年前的埃瑞安也沒存在過的大陸,上面居然還畫著行走路線圖,“橫穿娜迦的出生地?就憑一個不到傳奇等級的紅袍法師、一個遊吟詩人、一個花瓶公主和一個腦子進水的騎士,還有他們的愛與勇氣?”維克多譏笑道,“啊,愛與勇氣大概能給他們的臨終時光增加一點樂趣。”
塔砂嘆了口氣,假想應驗了。
這根本不是個法師,而是個——拿地球上存在的人群比方——是個考據派阿宅,文藝撲街寫手,熱愛歷史的大齡中二病。塔砂想起自己在哪裡見過類似的人了,她有個親戚家的小孩,是個和人說話手會發抖的社交障礙,內向怕生笨嘴笨舌,以至於看起來陰沉不好相處——埃德溫盯著塔砂的肩膀哪裡是出於傲慢或警戒,他根本是跟人說話時不敢看人家眼睛啊!
這樣想來,維克多肯定也見過類似的人。有藝術家靈魂收集癖的惡魔,絕對見識過一兩個不擅長社交的怪咖。
在書架中翻來找去的埃德溫終於找到了第二冊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