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週後半,午餐多了一道很香的雞湯,一個亞馬遜戰士這天剛好很餓,排隊時擠得太前面,忘了和前面計程車兵保持“陣營半米距離(某種在塔砂看來和三八線一樣幼稚的午餐排隊規則)”。她渴望地伸著脖子往前面看了一會兒,前面的人突然說:“聞起來真棒,我打賭他們加了香草豆。”
亞馬遜人這才意識自己靠得太近了,但亞馬遜人從不臨陣脫逃。於是她裝作什麼問題也沒有,模糊地“嗯”了一聲。
“唉,我超喜歡香草豆。他們怎麼弄到的,鎮上都沒得賣了,那群狗日的東西封了北邊的路,要買都買不到。狗逼北方佬。”士兵繼續頭也不回地說。
亞馬遜人掙扎了整整半分鐘,因為她也很喜歡香草豆,她的父母和姐妹都不喜歡。好吧,說一句話又會怎麼樣呢?對方都說這麼多句了,要輸也是對面輸。這樣想著,她儘可能不在乎地說:“香草豆是不錯。”
士兵驚訝地回了一下頭,顯然他剛發現站在身後的不是哪個戰友。他想起和同僚們吹牛皮時說的話,這群大兵喝上頭時都愛吹噓自己見了可怕的亞馬遜娘們會如何勇敢,如何用人類的絕妙口才讓她們氣急敗壞。但這感覺不太對,他是說,在午餐時間,對香草豆同好毫無來由地口出惡言啥的。士兵苦惱地撓了撓頭皮,張開嘴,閉上,張開嘴……
“你到底要說什麼?”身後的女人抱起了胳膊,懷疑地看著士兵,“乾脆點!”
在正午的陽光下,她美麗得像一柄出鞘的劍。
“呃,”士兵說,“香草豆超讚的。”
第40章
在安加索森林的兩支施工隊漸漸開始和對方交談時,紅桉縣和鹿角鎮的狀況也在改變。
攤位上的食物換了新品種。
擺放在攤位上的不僅有牛奶、麵包、烤肉和白瓜,每一天還會附加一些新的食品。昨天小盒子裡裝著一排潔白的蛋,個頭比雞蛋大上兩圈;今天他們就把處理好的肥美魚肉拍上案板,魚皮的色澤新鮮誘人,橫切面上的魚肉有著粉嫩的肌理。矮個子將砧板連同上面的魚一起舉起展示,他的手和身體這麼短,就和小孩子抱魚的效果一樣,讓那條魚顯得格外巨大。
不少人都對此垂涎三尺,自從森林被封閉,順流而下的魚兒也留在了過去。埃瑞安東南角臨著海,但十幾公里外的海岸陡峭兇險,漁船扔下去會在暗礁上拍成碎片,最有水性的人也不敢說自己次次能安然上來,更別說礁石附近住的海雕還對所有競爭對手相當不友好了。在過去,大海從不是這附近獲取魚肉的固定場所。
安加索森林裡曾有一片湖泊,有一片能打魚、摸鳥蛋、摘野菜水草的溼地。一條河流流經森林,在枯水期也流水淙淙。每年夏末秋初,一種紅斑鱒魚會趁著河流的豐水期逆流而上,它們跳躍出海面,跳上在漲潮時顯得沒那麼高不可攀的瀑布,一路游回出生地產卵。這對沿途的棕熊和人類來說,都是一年一度的盛宴。
那都是過去的事了。
溼地已與其他廢墟融為一體,現在是開宴的季節,但河流與安加索森林一起灰飛煙滅。魔導炮和枯萎詛咒的交替洗禮徹底毀掉了那條倖存過無數乾旱年份的河流,沿途準備冬眠的熊註定要捱餓,如果它們還沒有死於戰火。紅斑鱒魚找不到洄游的道路,帶著滿腹魚卵的成魚無從歸去,遠方河流中長成型的魚苗無從歸來。至少最近,至少這片地區,這種養活了諸多生靈的美味魚種銷聲匿跡。
也只有異種的神奇攤位上,還能看到這種東西。
人們以頑強的不信任感控制了自己上前交換的步子,到了第二天,魚便不出現了,不少人發出了惋惜的嘆氣。每天增加的食物都不盡相同,不定期重複一輪,這種“限定販賣”的感覺越發讓人心癢難耐。等下次好不容易再輪到魚肉,掙扎的表情出現在一大片人的臉上。和大減價時一樣,感覺不買就虧了。
可是異種的攤位不收人類的貨幣。
他們只收一種被稱作“矮錢”的玩意,全是他們在士兵勞動結算時自己發出去的。居民們從一些士兵手中借來看過,這種金屬貨幣只有指甲蓋大小,每一個都有著繁複的凹凸紋路,像個奇特的工藝品,根本沒法仿造。忍不住想要進行交易的人又被“無法用金錢購買”這事擋了一擋,他們願意付錢了,卻還不太敢或不太情願參與異種的工作,和異種一起勞動。
這周過去時,參與異種勞動計程車兵依舊毫髮無損。本身就幹著賣力氣活計的人遠遠看著他們搬東西,不免覺得自己也能勝任。這時攤位上的食物又更新了一次,之前還是最基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