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這個宮裡,哪裡有讓你任意擇婿的自由?為父三個月前偷偷去了次北朝,親眼見到了那個北朝的皇帝。此子雖年少,文成武略絲毫不輸北朝趙王,俊美之姿更是有過之而無不及,朝野口碑也是曠古聖明。你此去是做他的皇后,母儀天下,還有什麼不滿足?還有什麼放不下?”
心和情早已託付出去,如今要怎樣才能說服自己去滿足,怎樣才能說放下就放下?明妤輕輕一笑,在果斷的決心中擦去滿眸淚水。
蕭璋又道:“想那趙王,當初他既不負責任走了,便不再值得你再掛念。你是我蕭璋的女兒,從小就明理懂事,自該明白你自己對這個姓氏、這個家國應有的責任。”
“道理都可以說得如此大義,”明妤直視蕭璋,水澤洗過的眼眸清華湛湛,慢慢問道,“不過父王,你捨得嗎?我一去北朝,今生可是再不能見到父王了。”
蕭璋無奈苦笑:“為父早在多年前,就不再知舍與不捨,孤孑一身,萬夫所指……為父經受得早已麻木了。但無論如何,為父希望你能勇敢地正視自己的命運,縱使荊棘漫道,也勿要半途折返,”他聲音幽冷下去,盯著明妤一字一字道,“因為,你已經無路可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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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宴設在僖山腳下、液池之畔的凝桂宮,剛過申時,不待天邊霞彩飄落,凝桂宮的千盞琉璃燈就已同亮。正逢深秋時節,宮道兩側桂子浪漫,沁人清香隨著涼風悠悠遠去,冷月華閣,燈火璀璨,諸人赴宴見到眼前盛景,都不免精神一振。
雖則晚宴戌時才開,酉時過半,賓客就已滿座。過了酉時三刻,沈太后攜明妤公主入殿,在座王公大臣、各方使節莫不離席行禮。明妤在夭紹的攙扶下華姿端莊,光彩照人,任誰也想不到,午後在宮中,這位東朝嬌貴一時的公主還曾淚眼婆娑、傷心斷腸過。
北朝諸臣姍姍來遲,恰在戌時剛至,內侍才在殿外揚起尖細的嗓音通傳。明妤正與夭紹輕聲說笑,聞言容色一肅,含在口中還未說完的話也倏然而止。
“阿姐,怎麼了?”夭紹撫摸她緊握成拳的手,才覺那肌膚涼得嚇人。
明妤一言不發,努力讓笑意自如,五指微張,將夭紹柔軟溫暖的手指攢入冷汗溼滑的掌心。
北朝使臣來者十人,皆是錦衣華服,髮束高冠。雖則北朝貴族間胡人居多,但司馬氏入主中原多年,異族胡習早被漢俗風化所染,禮制一如東朝的嚴謹不苟。使臣們拜過沈太后,為首的年輕男子揖禮致歉:“司馬徽因故來遲一步,請太后恕罪。”
“不遲亦不早,如此剛剛好,”殿間明燭之下,沈太后即使是微微的笑意也透出讓人難以琢磨的深刻,道,“趙王殿下請上席入座。”
“多謝太后。”
趙王司馬徽轉身入席時,淡淡的目光有意無意掠過明妤的面龐。饒就是這麼簡單的一眼,明妤卻被他看得全身冰涼,緊抓著夭紹的手無力一鬆。
罷了――明妤悵然百轉的心思終在此刻凝成一縷不可挽回的長嘆。
夭紹並沒有注意到司馬徽的眼光,她依稀猜到明妤的反常與北朝來使有關,便在一旁將北朝使臣十人一一打量,目光落在一個帶著銀色面具的黑袍男子身上時,心中微奇,低聲問身旁侍從:“那是誰?”
侍從翻閱賓客名單,回道:“是北朝的國卿大人。”
國卿?竟是那位揚名天下的商之君?夭紹起疑:“先前並未聽聞北朝來使大臣中有這位國卿大人。”
“是,”侍從答道,“今日湘東王迎接到北朝使團,才知北朝使臣除了趙王和中尉裴倫,國卿大人也一同南下了。”
夭紹點頭,不由自主地再次將目光轉向那黑袍男子,若有所思。
正如她的心態,殿上諸人對北朝使臣們都極為關注,此刻見到這臉帶銀面的男子,自然更是好奇。
男子從容自若地與司馬徽上首同席,殿上千人不約而同注視過來的目光可稱眾目睽睽,換成旁人早已如針刺背的坐立不安,他卻一派淡然地與司馬徽低聲交談,波瀾不興之間,那樣的瀟灑恣意叫人為之嘆服。
沈太后也不免多看他幾眼,笑道:“國卿大人此張面具還是……”
“此張面具其實無關乎容貌五官,亦非存心冒犯太后聖儀,只因戴了這面具,臣才是商之。” 商之離席欠身行禮,月華般淡遠的聲音輕輕飄蕩在瞬間沉寂的殿間。
既敢打斷太后的話,又就此拒絕太后隱藏在話間的要求,此人的膽大妄為,讓在席諸人齊齊吸了口冷氣。
沈太后倒沒有惱怒,心中只是微有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