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理!”蕭璋拍案起身,“我即刻回府寫柬書奏明陛下。”
蕭少卿忽道:“父王且慢,還有一事――”
“嗯?何事?”
“師父還在荊州啊,”蕭少卿低低嘆了一聲,“我想去把他接回江州來。”
蕭璋沉默片刻,道:“不是為父不同意你去。先前殷桓事變之前,我早已派人去雁蕩谷找過慕容華,他卻執意留下。而且今時今日荊州邊境屯兵千里,如鐵鑄長城般牢固,你如何入得了華容?即便你武功鬼神難測,一人可入得了,那回來時三人又要如何?”
他伸手按住蕭少卿的肩,聲音格外低沉:“若是你有萬一,為父……”他嗓子忽地一梗,卻是說不下去。
蕭少卿抬起頭,靜靜望著他。
蕭璋閉了閉眼,將手收回,改口道:“若是你有萬一,江州軍統領無帥,何人抵擋殷桓?”
蕭少卿微微笑道:“父王還不信我麼?”
“信,自然信。”蕭璋語氣無奈。
“既如此,我明日出發,七日後必然安全回來。”
“你……”蕭璋瞪開雙眼,唇動了又動,卻是說不下去,重重嘆了口氣,將掛在一旁的黑氅披在身上,便要出帳。
“父親!”蕭少卿忽然喚住他。
蕭璋腳下一滯,身子卻是止不住地顫抖。
父親――這還是自己第一次聽他這般稱呼自己。
是父親,而不是父王。
蕭少卿走到他面前,自懷裡取出一個錦盒,遞給他道:“三日後是母親生辰,我不在尋陽,勞煩父親替孩兒交給她。”
“好,好……”蕭璋目光湧動,微微抽搐的面容說不出地怪異,似激動,又似無限傷感,輕聲道,“魏讓告訴我,雲濛在洛都已和你……”
“都一樣。”蕭少卿打斷他,眸間笑意溶溶。
走出帳外送走蕭璋,蕭少卿在夜雨中站立許久,直待有人舉著一把油傘罩上自己頭頂,他才醒覺過來,轉身往回走。
“小王爺這次從北朝回來似乎一直都有心事。”恪成小心翼翼試探道。
“恪成――”蕭少卿嘆息,神情微微鬆動,似乎想要說什麼,卻終究未說出來,只是問道,“雲閣可曾來信?”
“有信來,精鐵已安全送到了雲中。”
恪成將一直藏在袖中的卷帛遞過去,躊躇問道:“小王爺為何不將精鐵北送的事告知王爺?”
“多管閒事!”蕭少卿輕聲斥道,看著卷帛,目光一動,適才剛放鬆的表情又負凝重。思了半響,他停下腳步,問道:“汝南兵庫剩下的精鐵打造如何?”
“已全部完成,逾三萬彎刀,一萬弩弓,十五萬支長箭。”
“很好,”蕭少卿吩咐道,“讓人整裝待發,洛都雲閣一有飛信過來,即刻通知我。”
“全部都要送去北方嗎?”恪成詫舌,遲疑道,“我們不留一些下來?”
“形勢總有緩急之分,”蕭少卿收好卷帛,隨手敲敲他的腦袋,責道,“怎地如此小氣?想當初在洛都你昏迷不醒時還是人家救了你的命。”
恪成臉紅喃喃:“我這不是為小王爺著想。”
“多謝了,”蕭少卿放聲一笑,自他手裡拿過傘,不入中帳,卻轉身朝左方營帳行去,“你先回帳,我去看看七郎。”
受了五十軍棍的謝粲此刻正鬱結在心,喝了軍醫開的藥,昏昏沉沉地趴在自己營帳中的長塌上。
他雖是郎將,但因身份特殊,獨佔一座帳篷,而且緊靠蕭少卿的帥帳。
十日前荊州事發,謝昶一卷帛書,便讓整天在廣霽營與一眾年少軍官遊手好閒、只知紙上談兵的謝粲“發配”到江州前線來。
說是“發配”,謝粲收拾行李時卻分外歡快。
一來,沙場殺敵、報國立功的夢想終要實現;二來,他心中最是尊敬喜愛蕭少卿,跟隨蕭少卿身旁作戰,正是可遇不可求。何況此人還和他阿姐有婚約,以姐夫之親,定然會毫無保留地教導自己軍中經驗――
謝粲這般想著,以風雷之速迫不及待地趕到尋陽。豈知一來十日,不過天天隨著諸將士操練演習,連和蕭少卿單獨說上一句話的機會也沒有。更不論今日他不過趁臘八之由入城逛了一通,回來便被五十軍棍敲得半死不活地倒在榻上。
蕭少卿撩開簾帳時,正聽到謝粲口中喋喋不休說著胡話。
他收了傘,負手行到榻側,俯身看著他,笑道:“有什麼話私底下嘀咕未必解氣,可當著我的面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