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離歌見過郡主。”
“原來是你。”夭紹十分驚喜。五六年未見,離歌早已褪去了少年的青澀,昔日俊秀清靈的眉眼如今剛毅非常,舉止灑脫有度,已不負當今北帝禁軍首領的威儀。
護衛山莊的侍女聞聲而動,持劍凌厲趕到,見來人與主上是舊識,忙告退而出,另煮了茶湯遞來。
離歌在書案下首落座,呈上隨身攜帶的錦盒,說明來意:“將至中秋,主公擔心郗公子身上寒毒再發,特讓我送藥過來。”
夭紹撫摸錦盒感慨萬千,每年這個時候那人都會從北方送來這些珍稀的藥材,此事早已成為常例。她想要道謝,卻又覺得任何言辭此時道出都顯得淺薄無力,於是僅微微一笑,問道:“你們主公……還好麼?”
離歌如實道:“北方匈奴月前終於剿滅,主公親征歸來,還未消停片刻,近來朝事又頗煩心。主公這些日子寢食難安,消瘦不少。”
夭紹至此終於明白他此行南下的真實意圖,笑了笑道:“讓尚煩心的朝事想必事關東朝?”
“正是。”離歌直言不諱,“為解主公憂愁,所以這次由我親自來打探東朝朝廷的訊息。”
夭紹聞言難以置信:“難道尚真的打算兵動怒江?”
離歌嘆息:“並非是主公這樣打算,而是群臣建議。”
“群臣?”
“是,”離歌道,“除謝澈將軍之外的群臣,皆有此意向。”
“那尚的意思是——”
“主公說,天下一統、南北合併是大勢所趨,但不是現在。”跟隨商之身邊久經沙場、歷經風雲的離歌此時早已習慣掩飾住內心所有的情緒,論起天下大事時言辭沖淡滴水不漏,“況且北朝剛大兵興伐匈奴,軍疲將憊,國庫亦非充盈,並不是南下的時機。群臣看到的只是沈氏和雲氏政見素來不和,這次東帝病危,幼主繼位,東朝上下必生動盪。而郗公子不問朝事已久,北府兵群龍無首,荊州刺史謝粲又是急功冒進之人,尚不足分陝之重擔。怒江上下游當前無人可守,群臣皆認為這是北朝南下的時機。但主公卻認為,雲、沈二族看似不和實則對外同仇敵愾之心仍在,北府兵雖無郗氏之人把守,但其主帥阮朝同樣不可小覷。新建不久的荊州軍雖稚嫩但銳氣十足,如同初出爐火的槍鋒,最為犀利逼人。因此此時動兵我朝並無勝算,只怕一如二十年前,落得兩敗俱傷、各自大傷元氣的結局。”
夭紹想起郗彥離去時說的話竟與此如出一轍,不免一笑,問道:“尚既看得如此透徹,為何不說服群臣,壓下他們蠢蠢欲動的心?”
“主公說,為君者一意孤行或能一時得意,卻不能一世得意。群臣皆有南伐之心,他強加駁斥刻意彈壓,不過是寒了臣子的心。不如以意外之變轉移視線,方能漸漸消弭臣子們南下的企圖。”
“意外之變?”夭紹轉念一想,明瞭,“比如,北柔然異動?”
“郡主機敏,主公正是此意。”離歌讚歎,於案前起身長揖,“鄴都城如今防守嚴密,裡外皆是眼線,我冒進不得,還望此事在郡主的家信中提及。北柔然女帝與沈少傅關係密切,如何激怒沈少傅引誘北柔然兵動,主公說郗公子應該有的是辦法。而且——”他抬眼,眉眼深深含帶幾分由衷的笑意,“主公說,這或許是郗公子取得雪魂花最佳的際遇。”
燭火在眼前搖晃閃爍,夭紹想著沈伊屆時再將面臨的兩難局面,苦笑一聲,長久無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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永貞二十年八月初九,東帝蕭禎駕崩,太子蕭少陵繼位為君,以蕭禎遺旨委任的丞相郗彥、太傅沈伊、大司馬雲憬、尚書令趙諧為四大輔臣,開啟朝政新局面。
郗彥暫領朝政僅僅半月,便耐不住久病之身的煎熬折磨,再度辭君歸隱東山。
郗彥回來東山的那日,秋日明輝如同金鑑之光,照著自車上走下那抹青衣身影,愈發襯得他搖晃的身軀孱弱無依。夭紹上前握住他的手,心驚膽戰看著他蒼白泛青的面容,一時又急又氣,怒道:“你這段時日到底是怎麼糟蹋自己的?我送你走時你……你答應我的……”
她急急質問的話語到最後已微含哽咽,郗彥伸手揉去她眼角已經沁出的淚光,微笑道:“沒事,回家歇段時間就好了。”他轉身看著策騎黑驪跟隨車旁的雲憬,溫聲道:“進去喝杯茶吧。”
雲憬不敢面對夭紹慍怒的目光,抬頭看天道:“那個……阿荻還在家裡等著,我就先走了。”剛撥轡掉轉馬身,卻聞身後有女童大呼:“阿爹!你回來啦!”
雲憬回頭一看,才見元琳樂顛顛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