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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5部分

夭紹笑而不語,依然目色盈盈地看著他。她將他的清俊容色細細打量了良久,在心中已悄然勾勒出腹中生命未來的五官模樣。她在溢滿胸膛、難以自抑的幸福中抿嘴而笑,輕聲道:“阿彥,北朝局勢至此已定,我們回東朝吧。”

郗彥笑了笑:“好,待我將風雲騎於河西所佔城池與尚交接過,我和你便啟程南歸。”

“不只你我,”夭紹握住他的手,輕輕放在自己的腹上,“還有他。”

饒是郗彥平時智謀絕倫參透萬事,遇到此事卻還是要怔一怔才恍悟過來,一時又驚又喜,不敢置信地望著面前的女子。她微笑著拉過他的手指按住自己的手腕,讓他清清楚楚地感受那往來流利、如盤走珠的脈搏,看著他雙眸,一字一字柔聲說:“阿彥,從此你不僅有我,還有他。”

此際天色漸晚,室中燈火未燃,郗彥卻覺得昏暗的光線中她的顏色竟愈發明媚溫柔,讓他刻骨銘心,欣喜若狂。

·

逾半月後,時值初冬。趁著紛嬈飛雪迷亂中原烽煙之際,一輛皂繒蓋車搖搖晃晃地駛出絳城城門。城牆上,黑袍男子孤身獨立,目送馬車於風雪飄搖下悠然遠去。他衣衫單薄,身心透涼,一如去歲隆冬在濟河上的疲憊孤單,只是時至今日,無人再來為他添衣送暖,更無人能與他守望相助。

他垂袖,修長的手指按著腰間長笛,黯然從笛孔劃過。耳邊音未飄起,空中已盡是清音縈繞。

這是離別的殤音,送走的是往昔酸澀纏綿而又不可追回歲月。

他曼然長嘆,轉身從城牆上走下的一刻,夜色如濃墨披覆北方山河。風雪正狂肆,撲面的寒冷送來徹骨瀰漫的孤寡意味。

前路惻惻,無人相扶——這是等待著他一生的路。

·

“……

十月庚戎,聞喜裴氏叛烏桓,率兗州水軍八萬眾奔鮮卑。王喜而納之,以裴行之智行才德,過往功勳,封侯拜相,位居顯位。丁亥,兗州水師南下洛水,月餘侵佔安邑、弘農、曹陽諸鎮,破烏桓府兵五萬餘,滅青州水軍。洛都大震。

……

翌年夏,八月,甲午,圍攻雍州。

九月,鮮卑主將拓拔軒領二十萬眾,連營數十里,進攻洛都。洛都城廣牆堅,欲以計引誘烏桓出戰相較,不得。苻景略、裴倫據城固守,任城外盡其攻擊之術,烏桓鹹拒破之。

……

臘月,雲中王收平北方諸州,傾百萬眾,圍剿洛都,晝夜輪攻,終至城破。烏桓主豫自焚宮闕,烏桓主將司馬徽、苻景略、裴倫戰死城頭,烏桓貴族死之□□,餘者半數逃亡西域,半數隨苻子徵率歸鮮卑。

……

正月,鮮卑諸族及眾將相與共請尊雲中王為帝。王辭而不當,諸臣勸曰:“主公起自重冤,崛於紛亂,誅暴逆,定四海,天下人傑皆奔信義明君而來。王不尊號,世人皆疑不信。臣等以死守之。”王三讓,不得已,即帝位於洛水之陽。天下大定,建元“雲平”,大赦。

三月,追諡烏桓主豫曰英皇帝。以慕容華為司徒,聞喜裴行為司空,慕容虔為司馬。立元妃裴氏為後。

……

雲平三年,帝與東朝皇室結姻,迎娶建安郡主為妃。

……”

——《周書卷一?帝紀第一?明帝》

☆、尾聲·月出東山

夜風吹過錦堂,送來淅淅瀝瀝的秋雨聲。伏榻正瞌睡的阿彌迷迷糊糊察覺到外間動靜,昏沉沉的腦中飄過一個念頭,忽激靈清醒。他揉了揉眼睛,手腳並用爬起來,撥開薄紗帷帳,看到歪在榻邊的侍女睡得正沉,便也不驚動她。瘦小的身子從矮榻上滾下,他連鞋也不穿,光著腳走到門外,朝左側偏閣望了望。

那裡燈火淡微,煙霧嫋嫋飄升,母親纖柔的身影仍靜靜跪在佛祖金像前,一動不動。

阿彌小腳踩著地上軟氈,不安地原地轉圈。爹爹平時常和他說,孃的腿受不得風寒,受不得雨涼,更受不得這樣長時間的跪叩。爹爹如今被雲伯父請去了鄴都,臨行前殷殷囑咐過自己,好好陪著孃親,更要看好孃親的雙腿。

可是自爹爹走後,娘每晚總是跪在佛前禱告長久,秀麗的面容間有著揮之不去的愁色。即使白日裡自己在她膝下撒嬌打滾故作痴纏,也不能將娘緊蹙的雙眉撫平一分。

娘到底在憂愁什麼呢?年僅六歲的阿彌並不能將世事看得透徹,卻也隱隱約約知道,孃的憂愁與鄴都城中病重垂危的皇帝有關。雲伯父來找爹爹時,他躲在屏風後偷聽,雲伯父憂心忡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