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容子野道:“這的確是難逢的機會,那我需要做什麼?”
“幫我拖延太后和陛下,我需要一個時辰。”
“就這麼簡單?”慕容子野惱意又起,“你不是又想撇下我,獨自赴險?”
商之無奈道:“這事哪裡算是簡單?太后和陛下都是那樣精明的人,稍有漏綻,便是前功盡棄。”他指了指案上的地圖,補充道:“這是邙山的地勢,行宮和白馬寺的所有殿閣俱在此間標識得清楚分明。那日護駕的,行宮之內是謝澈的禁軍,行宮之外是你北陵營的將士,皇后與趙王相見的路程我標明在地圖上,這一路的護衛必須都是你們的親信之人。這幾日我不方便出府,便由你通知謝澈。”
慕容子野捲起地圖塞入袖中,嘆息道:“又是一件舉手之勞的容易事。如果是阿彥在此,你還會這樣只管獨自揹負所有麼?”他很是不滿地睨眼,看著商之:“不過那日你怎麼出府?這王府被烏桓那般人的細作盯得都快成破風的鳥巢了。我們這邊的人俱不方面出面,段雲展他們又藏伏在城外,誰人接應你?”
商之一笑:“總會有接應的人的,你別擔心。還有,白馬寺一切的事,勿要驚擾到我師父。”
“說起竺深大師……”慕容子野忽然吞吞吐吐起來,艱難道,“尚,這段日子諸事複雜,你忙得很,我先前亦不敢告訴你真相……其實自從你北去雲中之後,竺深大師的身體便愈發病弱,方才我在白馬寺時也探望了他,他如今意識模糊,似已是氣若游絲。”
“什麼?”商之驚怒,“你怎麼不早說?”
“早說又能如何,他的病,你和阿彥不是素來無法?”慕容子野目色愧疚,輕聲道,“之前讓你煩心的事夠多了,我不想再加此一件,何況這也是竺深大師的意思。”
商之默然坐於書案後,雙眸盯著燭火,幽幽惻惻中不見一絲波瀾,沉靜得叫慕容子野心中冷戰。
“尚……”
慕容子野待要再勸,商之卻澀然一笑,闔目嘆息:“不必多說,師父的心思我能明白,你還是先去蕪香苑吧,想必你回府後還未來得及去見你母親。”
他既如此說,彷彿看透一切的曠達,慕容子野本該鬆口氣,可卻覺得心中隱起一縷莫名的憂慮,但又說不出所以然,再望了他片刻,才嘆了一嘆,轉身離去。撐著傘走入夜雨下時,慕容子野對著光滑的青石臺階上倒映出的身影發了一陣呆,突然有些想不通:為何所有的兄弟都在那條路上艱辛行走的時候,自己卻是錦繡前程、美滿姻緣,竟活得如此地春風得意?
真是太不夠意思了,他這般鄙夷自己,靈感在這時閃過腦海,突然有了百花宴那日拖延太后和陛下的妙計。
可惜,卻要委屈晉陽……慕容子野揉著額,心微微一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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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過戌時,王府四周一片清寂。雨絲愈落愈急,沿著瓦簷滴流的水線灌入趴在牆下的黑衣人脖頸間,冷得他渾身哆嗦。
“大哥,聽動靜,慕容子野已離開了水明園,獨孤尚還是沒有動靜,”黑衣人一抹臉上的泥水,將斗笠微微抬高,問身旁的人,“這麼晚了,想必不會再發生什麼事,我們還要在此處守著嗎?”
被喚作“大哥”的人極是沉穩,靠著牆壁一動不動,只道:“主上交待要密切注意慕容王府的動靜,當然不可擅離。”
“這些天都不曾見獨孤尚出府,而且這天厭煩得很,雨總下個不停,淋得我全身痠痛,”黑衣人活動活動筋骨,站起身,笑道,“大哥,我去小五小六那邊找些吃的來,他們守在西門,倒是正有一間空屋住著,比我們自在多了。”
那大哥沒有說話,黑衣人轉身剛走了兩步,忽見疾風吹散雨絲,一縷孤雲自王府裡飄飛而出,倏忽掠過眼前,他定睛看了看,使勁揉著眼睛,駭然道:“大哥!”
“什麼?”
“有人出……”他話未說完,不察一道雪亮鋒芒已自遠處的樹蔭下襲捲而來,頃刻刺入自己的咽喉。
聲音啞在喉中,還未來得及哀嚎慘叫,便已喪命。身後的大哥自然發現出不對,剛抬了斗笠去檢視情況,便見一柄利劍已橫陳頸邊,長劍鋒芒照人,利刃上的血液甚至還未被雨絲洗去,帶著溫熱溼滑,沾上自己的肌膚。
“閣下――”他聲音顫抖,壯著膽子抬眸去看來人,雙目卻被雨水籠罩,只朦朧可見那深灰色的斗篷之下,是皓白的鬚髮,蒼老的面容。
老者雙眸慈藹,憑著一聲嘆息,便輕輕將長劍劃過他的咽喉。
“你是……誰……”破碎的聲音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