關燈 巨大 直達底部
親,雙擊螢幕即可自動滾動
第112部分

?”

夭紹撫在馬背上的手微微一頓,輕笑著點點頭:“是啊,他今日到現在還不曾來,想是在軍中脫不開身。我閒著無事,把藥送過去,也省得他來回奔波。”

鍾曄道:“少主去了夏口,還不曾回營。聽說湘東王與汝南王也都去了江州營寨,想是有要事相商。少主臨走時倒是吩咐過,若酉時還未回來,便讓我來通知一下郡主,讓你不必擔心。”

“如此,”夭紹垂眸思了一刻,將腰間繫著的一包鼓鼓的錦囊拿下,交給鍾曄,“那就勞鍾叔帶回軍中罷。此藥耽擱不得,若戌時他還未回營,便讓人送去夏口,子時之前一定要服用。”

鍾曄頷首,接過錦囊在袖中放好,亦想起一事,轉身解下馬背上的包裹給夭紹:“這是郡主上次說起的,少主的戰袍。”

“多謝鍾叔,”夭紹將包裹攬入懷中,撇撇唇道,“你家少主卻是善忘的,跟他說了無數次,他都不記得帶來。”

鍾曄笑笑不語。夭紹微側過身,讓出道來:“入谷中飲杯茶罷,這馬的脾氣一時半刻估計靜下不來,你在竹舍稍歇一歇。”

“不飲茶了,”鍾曄辭道,“阮朝將軍還有軍師今日都隨少主去了夏口,軍中唯我和小侯爺守寨,不能在此久待。”言罷,他再伸手拍了拍坐騎,道,“這個畜生,便勞郡主幫我照看兩日。”

“好。”夭紹亦不強留,含笑牽過馬韁,轉身離去。走出幾步發覺身後老者全無動靜,忍不住回頭看了一眼,卻見他立在原地望著自己,面目模糊在風雨夜色間,雖看不明朗,但那素日高大強壯的身影此刻沉沒在嵯峨山影間,雨水拍打其上,竟無端透出幾許滄桑老邁,和一縷似有似無的愁緒。

夭紹微微訝異:“鍾叔是否還有話要說?”

“郡主……”鍾曄輕輕嘆息,顎下長鬚於風中不住顫動。他眼眸低垂,似思索了片刻,終慢步至她面前,屈膝跪地,匍匐叩首。

“這是做什麼!”夭紹大驚,忙俯身扶他。

鍾曄身軀如石,任憑她如何用力,他卻動也不動。“郡主勿怪,鍾曄如此,乃有所求!”他緩緩開口,聲音擊打地面,雨水浸入唇間,一字一字,低沉有力,如石堅定。

夭紹愣了一會,只得將手收回,道:“鍾叔但說無妨。”

鍾曄以頭抵地,重重叩首:“郡主這次救了少主的性命,鍾曄身為郗氏家僕,不知如何報答,只能叩首謝恩。”

夭紹言道:“他的毒因我而起,這是我該做的。”

鍾曄微笑,再度重叩於地,道:“此半年來,郡主對少主不離不棄,北上南下,萬里迢迢,鍾曄深感郡主情義,叩首以謝。”

夭紹唇邊略起一抹笑意,輕聲道:“他是阿彥,這是我心甘情願的。你謝什麼?”

鍾曄欣然,少女語中的溫柔情意他聽得清楚,不由長鬆一口氣,雨水自脖頸間倒流滿面,眼眸乾澀處,亦浮起一片朦朧水光。他直起身,再想出聲時,卻覺出嗓中微微的哽咽之意,忙穩了穩情緒,低聲道:“郡主,少主如今雖用了雪魂花,但中毒日久,體內寒毒並未全清,一旦不服寒食散,精神體力將是何種狀態,誰也不能分曉。那燕然山的雪魂花,何時再開,何時取得,皆是未知之數。而且,高平郗氏自九年前就已全歿,即便如今冤情得反,亦無昔日的輝煌,而晉陵謝氏榮膺卻不下當年……”

夭紹見他說了半日不至要點,不由蹙眉:“鍾叔究竟想說什麼?”

“郡主和少主的婚約――”鍾曄話語稍頓,猶疑片刻,還是徑直道,“勿怪鍾某莽撞,敢問郡主,昔日謝公子為郡主定下的婚約,郡主可有反悔之意?”

“婚約?”夭紹臉上一熱,雙手在袖中悄然握緊。當日在蕭璋面前主動說起婚事是情非得已,氣盛之下脫口而出,全然沒有女兒家的矜持,事後想想,也是羞慚。連帶這段日子與郗彥獨處谷中,亦難免時有尷尬,更無論此刻鐘曄驟然提及,她再灑脫,還是些微侷促起來。

她微微側過身,本欲不答,轉念又覺鍾曄今日行止端肅,面色凝重,諸話亦絕非玩笑之言,想了想,還是不忍拂他意願,言語含糊在嘴中,低低而出:“自然無悔意。”

山中無雜聲,雨聲微微,她的話再輕,入耳卻是清晰。鍾曄歡喜至極,喟然長嘆道:“日後有郡主陪在少主身側,我便可放心了。”俯身下去,又叩首一次,才起身站直。

“我走了,郡主請回罷。”他抱揖一笑,轉身離去。腳下大步而行,身影磊落一如往昔,再無方才的一絲老態。

夭紹目送他消失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