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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0部分

眾人在雲閣莊園等候了將近一個時辰,才見偃風引著夭紹前來。敬公公目不轉睛盯著長廊深處曼然而至的紫裙,待清楚明白地望見了夭紹的容顏,這才放任自己稍稍鬆懈了口氣,含淚上前行禮。

“敬公公快請起。”夭紹含笑一扶。

敬公公彷彿是不勝歡喜,顫抖著起身,邊抹著眼淚,邊唏噓不已:“半年未見郡主了,怎瘦成這般模樣?”夭紹輕笑不言,敬公公小心翼翼陪同她走入堂內,感嘆道:“太后若是知道了,心疼交加,病情怕是更難痊癒了。”

“病情?”夭紹一怔,腳步頓時止住,“婆婆得了什麼病?”

“郡主竟不知道麼?”敬公公露出詫異的神色,低沉下去的語氣分外傷感,“太后自入冬來得風寒臥病榻上,至今未起……想是之前不願讓郡主擔心,這才壓下訊息,不傳來北朝罷。”抬眸看了一眼夭紹驚疑不定的面色,又慢吞吞續道,“且據御醫說,太后的病,怕是……”長嘆一聲,嗓音哽咽,深深垂首,再說不下去。

夭紹如何不辨他的言下之意,手腳一陣發冷,努力穩住心緒,靜靜啟唇:“說下去。”

“是。奴冒死稟上實情。”敬公公雙膝跪地,匍匐低泣,“太后這次讓奴北上,是請郡主速回洛都的。奴離開鄴都時,太后病情漸沉,常昏睡不醒。御醫道,怕是……撐不住這一年。”

“一年?”夭紹聲音發顫,面色倏地一白。

一年,又是一年!那一個一年已去數月,這一個一年又突如其來地降臨而至。命運是如何地愛捉弄人,只此一年,還要生出多少的悲歡離合?

“我……”夭紹在茫然間張開唇,想要說什麼,卻在眼前忽起的昏眩下先失了言詞。

“郡主!”眼見她身子欲倒,偃風忙要上前扶住。

“不必。”夭紹卻伸手擋開,竭力平穩住動盪不安的心緒,靠著桌案,緩緩落座。

敬公公伏在地上,耳聽八方,心知夭紹的志念已有所搖動。一鼓作氣,緊接著道:“郡主試想,以太后對郡主的憐惜,若非身有無奈,豈能橫阻郡主的自由?上一次郡主執意留在北朝,太后當即書信一封送入北朝宮闕,讓北帝對郡主在洛都的行蹤留予情面。而如今……卻確實是……”

“敬公公無須再說,我知道了。”夭紹揉著額角,試圖恢復腦際清明,“我隨你……”

“郡主!”一道聲音突然劈入堂上,將夭紹的話打斷。

夭紹蹙眉抬頭,只見沐奇不知何時趕來,遞給她一個意味深長的眼色,揖手道:“郡主是否又頭疼了?我帶來了藥,郡主先去裡閣服藥歇一會兒,再與敬公公說話吧。”

不等夭紹接話,敬公公聞言忙直起身,本要出言勸阻,將說辭一併道出,但望到夭紹蒼白的面色,也是嚇了一跳,只得道:“郡主不必勞煩去裡閣,在此稍歇,奴外面等候就是。”於是招手領著跟隨而來的五位長御,一併退出堂外,侍立廊下。

沐奇倒了一盞熱茶遞給夭紹,待她稍緩過心神,才道:“郡主,我方才進來之前,已有北朝禁軍包圍了整個莊園。”

偃風驚道:“什麼?”

夭紹亦是一驚,望向沐奇,見他一副不慌不忙的模樣,便知內有玄機,疑道:“難道禁衛到來與三叔有關?”

“我哪裡有如此本事。”沐奇笑道,“是尚公子回來了。他讓我告知郡主,若郡主願與敬公公回東朝,這些禁衛將護送郡主直赴兗州,渡江南下。若郡主不願回,這些禁衛將以東朝宦臣未憑官牒、私行北朝一罪扣押敬公公等人,擇日郡主南歸時,再行釋放。”言罷,細細分辨著夭紹眉宇間的躊躇,輕聲道,“郡主以為如何?”

夭紹垂首望著手中茶盞,熱氣蒸騰入眼,化作無限溼潤的迷霧。半晌沉默,終自唇間透出一聲疲憊的嘆息:“回王府。”放下茶盞,起身自堂側偏門離開。

而等她再度踏入獨孤王府時,時已近晚,南風燻暖。一縷清幽笛音正凌空飄蕩,輕描淡寫的揮灑間,竟染涼了一天暮色。夭紹心頭本就寒霜籠罩,此刻聞曲情起,更覺悲傷。笛聲中懵然而行,直至書房山岩下,攀行幾步,忽覺入耳笛音竟是愈發清晰。她怔怔抬頭,這才望見高巖之上,那人白袍勝雪。書閣外青山橫嶂,河流闊蕩,西天烏金色的落日烈如火輪,紅焰吞吐暮靄風雲,將那人袍袂上繡著的金色飛鷹照出奪目的霞光。本該是絕世的姿儀,而他一人獨立,披肩的黑髮微亂在晚風間,周身竟漫溢起一股難言的孤寂。

沉重的腳步終於再難挪動,夭紹停在半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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