撕開一道裂縫。察覺到異動,她惶然四顧,尋尋覓覓。我一手拂去,她竟毫無防備摔了出去,天璣恰從她手中被甩出。我凌空展袖將徒弟接住,一個旋身卸力,未落地便覺不妙。
虛空裡的裂縫陡然破開,無空間之隔的地方忽然急速墜落,將我們帶入下一層秘境。
——葬骨臺的中心。
我抱著天璣不停墜落,拜月教主視我們如無物,墜落於她彷彿是場救贖,彷彿即將真正尋覓到什麼。
天璣緊抱著我不放手,不知是害怕墜落還是害怕鬆手。我低頭看她一眼,她怔怔望著我。
“師父不是說不管我了……”她伏在我袖間,將臉埋進去。
我在她耳邊嘆息:“我慕太微當真拿你沒辦法。”
從不對人訓斥責罵,即便對於徒弟,也只能縱容到底,縱容到我無力再縱容的地步。
墜落到了盡頭,一幕撼動人心的景象乍現眼前。
蜀山禁地,葬骨臺,故人枯骨,冰封萬年。
一座座骨丘衣冠,依次排列,百代掌門端坐各自冰冢內,溘然長逝的瞬間永遠封在當下。面容不改,今是昨非。
驟見蜀山歷代掌門屍骨,枯等二十載、遠赴中原的苗疆女子不再是什麼教主,只是一個為傾慕之人不顧一切的凡塵女子,發瘋一般,不管不顧地撲向最外層一座冰冢。
我老君往生。
道衣蓮冠玉拂塵,闔目趺坐舊朱顏。
她跌跌撞撞似哭似笑:“沖虛,二十年了,你竟這麼年輕,你還認得出我麼?”
想要擁抱故人,碰觸到的只是一座無情冰棺。她發了瘋,一下下掌擊冰冢,用盡一切努力想要消去生死間的距離,淚落如珠。
乍見十年前我親手立下的冰冢,恩師容顏依舊,彷彿只要睜眼,便能再看我一眼。我仰頭,眼中溫熱。
“師祖?”天璣定定凝視,“這便是震懾南疆拜月教,抗衡西域須彌宮的沖虛真人?優曇念念不忘一生的人?”
眼看冰冢已生裂紋,我不得不制止,一道掌風阻過去,被那瘋狂女子生生受了。
“師尊羽化,葬骨為安,你何必擾他安寧!”我怒甩袖,一注勁風將她摔離出去,冰屑瀰漫,冰霧翻騰。
她披頭散髮一陣狂笑,自雪霧中起身,步步重又走來,渾身充斥著戾氣與殺意,容顏頃刻轉老。
青絲白髮一念間,冰肌玉膚百紋生,幾許滄桑幾許恨,彈指間,朱顏改。
擋在師尊冰冢前,我不忍再看。
她祭出拜月殺,掌化利刃,怒而劈來!
疾風過,天璣倏然擋於我身前,十指忙結手印,幻出一道屏障,拜月殺轟然撞擊,餘威不減,將她撞飛。我於後方運太上忘情,將她承接,送於身後。踏前一步,我繼續抽調真元,步步提升,蘊至第八重,揮手帶起冢外冰稜地上冰屑,寒刃盡皆飛起,如天羅地網,飛逝激射!
拜月教主避無可避,便運力迎戰,飛速騰挪,身化上百虛影,一一破解寒刃。其身手極快,手法詭異,尚能乘隙出擊。上百虛影化作三道,一襲冰冢,一襲我,一襲天璣。
不及多想,我亦□□三人,虛虛實實,分擋三處來襲。
三道白光轟然炸開後,虛影散盡,塵埃落定。
冰冢被拜月教主真身擊裂,前去阻擋的,只是我的虛影之一,不堪一擊。
我真身擋在天璣身前,眼睜睜見師尊遺容再現,歪倒在拜月教主身邊。
天璣死死拉住我,扶著快要站不穩的我:“師父!”
我半跪於地,由她支撐,滿心哀傷:“太微對不起師尊!”
天璣含淚搖頭:“不是!師父一肩負起整個蜀山,師父也累!你用不著對誰心懷愧疚!你平衡不了整個世間!師父別難過!”
我推開她,踉蹌起身,我絕不容誰對恩師屍骨不敬!
已生蒼老的一代教主抱住冰棺內的人,亦哭亦笑:“沖虛你是在閉關麼?什麼時候出關?我同你去南疆,同你去北境,同你去東海,同你去西域。好不好?你不是答應過我,二十年後再來尋你麼?我守約了,我沒有對你的江湖怎樣,你可以接納我的對不對?二十五年你不是說過麼,我不是什麼妖女,你一視同仁,願意接受我的挑戰麼?我給你寫了好多信,從今天開始寄給你好麼?你會給我回信的吧?”
破出冰冢,故人漸化枯骨,容顏同樣老去。同樣有著生老病死,卻再也不會回應誰。
見得這樣的師尊,我再控制不住,調出全部內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