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終於來了,老夫等了好久。”他慨然長嘆,“百年來,江湖讓老夫很是寂寞。”
原來,江湖已沒有了他的傳說。
百歲光陰如梭,確實沒誰應該記得誰。百年後,想必江湖也再沒有了慕太微三字。
我踩水踏波,墨髮青衣的倒影,一點點散在漣漪中,漸模糊。
我將血魔重新關入鎖妖塔。
前提是洞庭湖上他非要見識見識天人五衰短命鬼的本事。一戰三天三夜,我將他打入了湖底。
洞庭波撼岳陽樓。
此後洞庭一帶便有一魔一仙翻江倒海鬥法的傳說。
有漁夫為證。
江湖人自然對此無稽之談嗤之以鼻。只是,再也沒人見過血魔,當然,聽都沒聽說過。
君山覆滅後,神魔大戰後,洞庭依舊一片漁舟唱晚。
……
我在鎖妖塔外打坐,入定七天,丹田聚了最後一息真元,直到被蜀山鐘聲震醒。
七七四十九下,有敵來犯,示警大鐘。
蜀山弟子傾巢出動,潮水一般,全部聚往一個方向。
——葬骨臺。
我心沉往谷底,疾追過去。
“師叔祖!是掌門師叔祖!”有弟子喊道。
掌門不掌門已經無關緊要,我也無心糾正他們,邊趕路邊問:“出什麼事了?”
“是拜月教主!拜月教主闖了坐忘峰,逼著天璣小師叔一起闖去了葬骨臺!”弟子們徹底亂了方寸。
葬骨臺,歷代掌門埋骨之地,乃蜀山三大秘境中頭等聖地,任何人不得闖入。蜀山門規,只有在師承中斷的特殊時期,繼任者方可入葬骨臺求得蜀山令,繼位掌門。葬骨臺乃死地,活人入內,九死一生。
我甩下如臨大敵的弟子們,瞬息間移至秘境入口。
飄涯子與飲冰正徘徊在入口處,見我到來,如抓住了救命稻草。
“太微師弟!拜月老魔頭帶著你徒弟入了葬骨臺,這可如何是好?”飄涯子彷彿與我冰釋前嫌,小妖女不再是小妖女,是我徒弟。
“太微師兄!我們都沒有進過葬骨臺,只有你當年葬師尊時進去過……”飲冰長老一派焦急,期待著什麼。
我轉身沒入秘境中。
秘境內無天地之分,無晝夜之界,唯有一片死氣,一片白茫茫。
活人闖入,破開一縷死氣,痕跡微弱,卻非不可尋覓。我閉目神識感應,迅速選了方位,疾步追去。
葬骨臺內無時間,無空間,身處其中如入浩渺宇宙,空曠荒蕪,寂寥悲慼,連行路都行得心內荒草叢生,悲愴入懷。對生死的悲愴,對天地的悲愴。這股極大的悲愴蠱惑,能誘出人心底最深的淒涼,使人沉浸其中不可自拔,直至含悲而死,化作萬古死氣中的一縷,從此長留此地,成為一抹幽魂。
這便是生人無法進入的原因。活人有六識六感六哀,無論哪一識哪一感哪一哀被誘出,都將無法生還。
我已感到心尖上的一哀在無限擴充,要將我淹沒。
這種絕望無力感,絕非與活人對峙可比,這是同自己對峙,同宇宙終極對峙,毫無勝算。
哀意籠罩,下意識便質疑自身存在的意義,質疑行動的意義,步履沉緩下來,就連呼吸似乎都是無意義,漸次衰弱……
“師父……”一聲哭腔絕望地喚起,如同在最深的地獄,或最高的天宮。
驀然間,我找回一縷呼吸,急速沉入腹中,堅定意志。縱然一切毫無意義,也還是有一方意念值得我尋覓到底。
無空間的地域,聲響無法判斷方位。我閉目隨意念牽引,再度邁開步伐,循哭聲而去。
一定有一點哀慼在彼端,與此端我心意相牽。那哀慼因我而起,我如何不能感知!
前方空茫處,一片紅衣閃過。視線一旦聚焦,我絕不會放過!
☆、第57章 三千繁花寂
當某種熟悉感襲來時,我已追了上去,而對方也停了腳步。一片紅衣的拜月教主佇立前方,天璣被她扣著脈門動彈不得,處在昏迷中。若昏迷在葬骨臺過久,便再也醒不過來。
我一指真元溫和彈去天璣額頭,沉著嗓音蘊了內力喚道:“還不醒來?”
好在我跟來及時,也好在她曾喚醒過我。當她醒來,哀傷著舉目四顧,一眼瞧見我,想要到我身邊,卻被身邊的紅衣女子困得更緊。
我出指如風,對方反應也不慢,一掌擊回,內力震盪在周邊死氣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