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雨滴滴飄落在她毫無血色的臉上,她攥著轎攆邊緣的手骨節發白,無聲求救——轎攆終於慢悠悠停了下來。
於此同時,世界似乎石化般靜了一瞬,就連落雨的速度也明顯慢了一拍,空氣裡分明蔓延著陰冷的寒意。她感覺到了什麼不同,卻只能硬著頭皮強撐道:“對不起…閣下如果方便的話……可不可以帶我出去。”
語氣是前所未有的懇切。
然而轎攆裡卻沒有人回應,雨水打在轎頂上發出了清脆而有節奏的敲打聲。黑夜中,她額間的金色符文在雨中泛著璀璨的光澤,亮若白晝。
片刻寂靜之後,她終於聽見一個頗年輕的聲音從轎攆裡飄了出來,語氣平靜的讓人有些害怕,“姑娘迷路了嗎?”
赫然是個男子的聲音。
她說不出話,蒼白的唇緊抿著,微微點頭。
“上來吧。”
…………
然而不知是因為下雨的原因,還是周圍的物景本就虛化模糊。自夏柯踏進轎攆的瞬間,她全部的視野就都開始變得古怪起來——似乎所有的一切,都如同浸染在濃濃夜色下的薄薄霧氣之中,看不真切。
包括那道聲音。
她於是下意識將目光移向轎攆中心的幕簾,在幕簾的後面,一個極朦朧的人影坐在那裡,渾身籠罩著夜色,雖看不清面容,但其身姿頎長,怎麼看都頗具風采。
她極為感激的朝他點了點頭表示感謝。
幕簾後面的影子也默不作聲的點首回禮。
這應該就是剛剛和她說話的轎主人了吧?夏柯看了半天也看不出他的容貌。
轎廂裡空間很大,光線卻暗,目之所及的一切都是模糊素淡的,彷彿一捧熱水就可以隨時化開。香案上放著一架古琴,旁邊燃了一爐不知是什麼的香,味道很淡。她揉了揉眉心,頭依然在痛,卻稍稍恢復了些許思考的力氣——為什麼總覺得有什麼地方不太對?
她能感覺到外面下著雨,她乘坐的這座轎攆正飛快的飄飛行駛,然而轎簷外面掛著的八盞清燈卻很少有光透進來,這讓夏柯十分好奇這轎主人的做派——外面天黑,掛著燈她能理解,裡面這麼暗,至少也該掛一盞吧?
似乎轎廂裡為數不多的光線全都是來自於上方的,夏柯抬起頭,有些疑惑的看向轎頂的方向——竟然是星星。可是,分明下著雨,而且還是在轎攆裡,怎麼頭頂會有星光落下來?
只一個瞬間,她忽然想到什麼。
八荒星象圖。
竟然是八荒星象圖——浮世記裡才有描述的善見城神物,卜神的隨身法器之一。
可是星象圖怎麼會出現在這裡?夏柯一下子皺緊了眉,她想說些什麼,又覺得好像說什麼都不大合適,低頭苦苦糾結時,才猛地發現腳下一連串被她踩出來的髒腳印。
一看就不是什麼普通的毯子啊。
“啊……對不起,弄髒了你的地毯。”她一下子回過神來,略帶不安之色的坐著,開口朝他道歉。
“沒關係,一條毯子而已。”
他的聲音一點點傳過來,語氣輕的有些朦朧,有點像夜晚山間氤氳的黑色霧氣。
夏柯不受控制的再一次將目光移回到那轎主人身上時,終於變了臉色——她知道是哪裡不對了。
☆、被搭救
他們明明坐在同一個轎攆裡,他的聲音卻像是從很遠的地方飄過來,如同隔了一座山那樣遠。
她嘗試著向後靠了靠,右手聚起靈印輕觸轎壁時,卻被一面無形的氣牆給擋了回來。
忽然有種上了賊船的慌亂。
“姑娘是自己上來的,為什麼不安分一些呢?”
幾乎就在同時,她聽到他的聲音從遠處一下子回落在她的耳邊。有涼涼的吐息拂過她的側臉,近在咫尺,她僵坐著,就像被五步蛇咬了一樣渾身發冷不敢動彈。
男子的語氣依舊很平靜,很客氣,卻透著某種說不出的黑暗質地。
夏柯豁然睜眼,發現幕簾後面轎主人的樣子依然模糊,輪廓卻已漸漸浮現,能辨出一二。
他的坐姿很優雅端正,隔著一道幕簾,能隱約看見他比例完美的模糊身影。厚重的長長衣袍正拖在質地綿軟的毯子上,而他的臉,就像是隔了一道看不見的面具般,令人無法窺探。
夏柯有些意外,“你是……”
男子的表情她並不能看清楚,卻似乎能聽出他語氣裡微妙的輕蔑,“不知道我是什麼人,姑娘也敢攔我的座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