陰沉著臉轉身就走,馮玉姜只好作罷。
就在這一年秋末頭,鍾繼鵬看中了一處住宅,是一個幹部的自建房,那時候土地好弄,那個幹部頭幾年弄了四間屋的宅基地,自建了一處住宅,現在調走了,便打算出手。
“房屋不錯,我看過了,磚牆紅瓦,還是比較新的。開價怪高,我尋思著砍砍價試試。”
馮玉姜卻不這樣想了。“他家能弄到宅基地,眼下城區的宅基地也好弄,你就不能要一塊地咱自己蓋?”
鍾繼鵬說:“你自己蓋也不過是蓋成這樣,人家那房子真還行。搬進去就能住,咱家這兩年都是租房子住,總覺著不像自己的家。”
“咱不蓋那樣的不行?咱自家蓋樓不行?”
鍾繼鵬嚇了一跳,說:“蓋樓?太冒尖了吧?”
“冒什麼尖?我聽說城東也有幾家子私人蓋樓的,兩層的小樓,多好。你想啊,咱家孩子多,就算你買了那四間屋,放假了山子、二丫都回來,能住下?還不是要硬擠。”馮玉姜想起暑假裡,山子、軍軍加上剛子,三個男孩子擠在一個屋裡,倒是熱鬧了,整天晚上嘻嘻哈哈玩到半夜,怪不方便的。
馮玉姜想到這就說:“咱要是蓋樓,房間多了,就算他們結婚成家了,一家幾口來也住得下。”
鍾繼鵬這麼一聽,也動心了。於是就操忙著去弄地,其實弄一塊地也沒什麼好麻煩的,找找人,花點小錢買一處宅基就行了。甚至政府還支援叫買地蓋樓呢,繁榮城市不是?
地到手了,天卻涼了。蓋房子這樣的事情,照舊是鍾繼鵬去管的,天寒地凍蓋房子不方便,鍾繼鵬便先叫人打下了宅基,等到春暖花開再開工。
這一年過了春節,馮玉姜鄉下的飯鋪子終於裝上了電話,剛裝上沒多久,姜嫂子火急火燎地打電話來了。
“你回來一趟吧,飯鋪裡有重要大事。”
馮玉姜一驚,不由得就想歪了。她趕緊問:“出什麼事了?”
姜嫂子說:“不是出事了,嗐,是好事,咱店裡要來個大貴客,我怕我弄不好啊!”
早在上一年,也就是八七年,臺灣老兵回內地探親的新聞充滿了報紙的版面,眼下剛開了春,老家的鄉里來了個探親的老兵,據說還是個蠻重要的人,當地政府出面接待,老兵婉拒了設在縣城的酒宴,點名要回去吃家鄉飯。
窮鄉僻壤,到哪裡去弄一桌拿出手的飯菜?他要吃家鄉飯,你還真敢把他領到莊戶人家吃煎餅喝棒子麵糊糊?鄉政府的幹部於是就想到了馮玉姜的飯鋪子。兩個幹部專門去了飯鋪一趟,找到姜嫂子千叮萬囑:這頓飯,你可一定要給弄好了。
馮玉姜聽這麼一說,便回到了老家。從聯絡的幹部口中,馮玉姜知道這位老兵叫張振乾,地道的本鄉本土人,也是窮苦人家出身,聽說如今混得十分富貴。
這天中午,臺灣老兵的轎車停在了好日子飯鋪門口,一個頭發斑白、身形清瘦的老人家下了車,好幾個人陪著進了好日子飯鋪。
走在前頭引路的是個二十多歲的年輕人,看上去應該是老先生自己的隨從或者家人,他一進飯鋪的門,便微微皺了皺眉頭,批判地打量著飯鋪子,明顯是不太能接受。好日子飯鋪畢竟是一家鄉下小飯店,雖說乾淨整潔,卻也只是樸實簡單,並沒有多麼講究的裝修。馮玉姜也沒急著上去說話,只是靜靜地看著一群人簇擁著老先生進來落座,便笑著過去招呼:
“張先生,歡迎你回家鄉來!”
張老先生雖然清瘦,看上去精神頭卻十分的好,操著一口本地方言跟馮玉姜說:“我就尋思想吃個家鄉的口味,你隨便弄點吧,不用太張羅。”
馮玉姜笑笑說:“我這就一個鄉下小鋪子,也沒啥好的吃,也就是家鄉土菜,老先生湊合一頓吧。”
馮玉姜早尋思了,她那個老公雞雖說現在賣的好,給這老先生吃肯定是不行的,口味辣,肉質筋道,上年紀的老人他咬不動啊。大魚大肉燉肘子,這老先生恐怕整天都吃膩了,就想個家鄉口味,他到底會歡喜什麼呢?
飯桌上最先上來的是四個開胃小冷盤:拌芫荽,芫荽熱水稍稍燙一下,加上壓碎的炒花生米,澆上醬油、香醋、細鹽;老醋花生米,油炸剛出鍋的花生米加上今春頭一茬嫩黃瓜、洋蔥切的小塊,澆上香醋、細鹽、胡椒粉;鹽豆蘿蔔乾,新捂的鹽豆子,用的開春的水蘿蔔;再有一樣就是雞刨豆腐。
雞刨豆腐的叫法怪有意思,為此當地還有個小笑話,說的是一家父子兩個,父親跟兒子說,你去把咱家那香椿芽掐下來,明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