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白鞋來這邊供銷社,倒不是什麼公事,她是來孃家送年禮的,在孃家吃過午飯,順路就拐進了原先工作的供銷社轉轉,找老同事們說話拉呱。這一拉呱就拉到了下班,幾個店員鎖了門,合力把供銷社大樓的外門鎖死,冬季天短,眼看太陽要落了。
“鍾哥,你送我兩步行不?我怕趕不上班車了。”
“天不早了,下了班車你還有一段路要走。”一個女同事說,“你乾脆回你媽家住一晚,明天再走。”
小白鞋說:“不礙事,下了班車我抄近路,穿過林場就到了。”
鍾繼鵬騎上腳踏車,帶著小白鞋離開的供銷社大樓。
臘月十八這天,馮玉姜去孫老太家送年禮了,因為路遠,天傍黑才回來,回來的時候飯鋪裡有兩桌客人,姜嫂跟兩個服務員正在招待。剛子跟小五,姜嫂給做了炒米飯,正吃得香。
“剛子,你爸呢”
剛子說:“不知道。他沒回來。”
馮玉姜也沒多想,尋思鍾繼鵬可能又去找人拉閒呱吹大牛去了。
鍾繼鵬是到天黑定了才回來的,一回來就喊餓了,馮玉姜給他下了碗麵條。
臘月十九,馮玉姜去養母馮家送年禮。臘月二十,鍾繼鵬跟馮玉姜一起回老宅給鍾母送年禮,也沒在老宅吃飯,送完年禮早早回了家。
臨近年關,山子跟二丫該快回來了。從暑假山子上學走,馮玉姜已經小半年沒見著山子了,還真怪想的。臘月二十一這天一大早,她就起來了。飯鋪子裡賣完了早點,馮玉姜開始在家裡大掃除。要過年了,總要收拾乾淨些,再說,山子二丫回來,得先把被褥好好曬曬。
想著幾個孩子要回來過年,馮玉姜心情便很好。
晌午時分,飯鋪裡來了好幾桌客人吃飯,幾個客人說起了一個駭人聽聞的事情。
“聽說了沒?林場那邊殺人了。”
“你還不知道吧?是個女的,聽說叫人掐死的,就丟在林場裡。”
八十年代治安好,偏僻的農村裡偷雞摸狗的事倒也不缺,殺人的事,那絕對足夠震驚全縣的了。
被殺的這個女人,不是旁人,正是小白鞋。
小白鞋被殺的事,是婆家報的案。臘月十八那天小白鞋來孃家送禮,當晚沒回去,婆家只當她留在孃家住了,也沒來找。直到臘月二十,一直不見人回來,婆家尋到孃家來,兩下一說,才發現人丟了三四天了,供銷社裡幾個店員都說她走了,鍾繼鵬也說他親自送上的班車。孃家婆家找了幾家親戚沒找著,無奈只好報了案。
警察沒費什麼功夫,便找著了小白鞋。她被人掐死在兩個鄉鎮之間的一處小林場裡,屍體用一堆馬尾松樹枝蓋著,衣物整齊,離屍體不遠處,鬆軟的土地上發現了兩個臀壓的痕跡,兩個坐出來的土窩挨在一塊,離得很近很近。
根本不用怎麼推理了,熟人作案。可一個回孃家送禮的女人,工作生活簡單,一沒帶多少錢,二也沒聽說結了什麼仇人,誰幹嘛要殺她?恐怕這個熟人,還不是一般的關係吧!
那個年代,兇殺案子是了不得的事情,偏偏還是在過年前,這不是讓廣大人民群眾過不安春節嗎?市局、省廳都驚動了。
飯鋪子總是人多,人一多就成了訊息集散地,各種訊息不斷傳出來。很快就聽說,小白鞋被拉去公安局解剖了。
懷孕一個半月。
這下子,就像一汪水裡砸進去一塊大石頭,震驚了太多的人。小白鞋是軍嫂啊,她跟丈夫已經大半年沒團聚了。
臘月二十四山子跟二丫一起來了家。
這裡要說一句,現在周圍的人已經沒人再叫“山子”這名字了,考上了大學的,雖然還沒娶媳婦成家,可是咱這些老泥腿子總不能叫人家大學生的小名吧?於是周圍的人,除了馮玉姜跟鍾繼鵬,便開始改叫山子的大名——
鍾傳強。
鍾傳強回來家,可把馮玉姜高興壞了,拉著大兒子的手細細打量,似乎瘦了,又高了些,總之是更精神了。
“在那邊能習慣不?”
“能。”
“吃的也能習慣?我聽說上海人淨是吃甜的,菜裡都沒有辣椒,鹽少糖多,你能吃的慣?”
“學校裡都是大鍋菜,不甜,能習慣的。”
“那怎麼還瘦了?人倒是捂白了,就是瘦了,本來就不胖,這樣瘦得擔不住衣裳了。”
山子就笑,二丫也笑,故意嘟著嘴說:
“媽,你偏心啊,你重男輕女。你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