壽宴,阿離只是一個侍妾,無甚名分,只有敬陪末座。不過這也好,這樣一來沒人注意她,她四處走動也方便。
壽宴進行到一半,她叫小釵叫來秦媽媽,親自向秦媽媽告起假來:
“媽媽,我有些時日沒見二奶奶了,想上前去請個安可好?”她說得這樣卑怯,秦媽媽見狀也不好阻攔。這樣做,一來有人給她從座位上“消失”作個見證,二來秦媽媽不至於再去難為小釵,三來,試試秦媽媽的深淺,也好見證她自己心中的疑惑。
阿離把東西藏好,從宴席後面繞到龐玉櫻的跟前,小倩見她來了,並不說話,只向龐玉櫻使了個眼色。
阿離對龐玉櫻行了禮,便把東西拿出來徑直遞到龐玉櫻眼前,道:
“有日子沒見二奶奶了,二奶奶可安好?上次衝撞了二奶奶,萬望恕罪,這,繡花荷包,是我的心意,請二奶奶收下,我也可安心了。”
“林姨娘說的哪裡話,你何曾衝撞了我?姨娘乃是小嫂,我可當不起這樣的大禮,這十幾日見不著姨娘,我自然安好,”又望了望小倩道:“姨娘的禮,我心領了,姨娘送的東西我可受用不起,我空讀了幾年詩書,喜好清雅細緻的器物,這針腳,這花色,怕只有姨娘這樣的人才用著好。姨娘的詩書造詣也好再修煉幾年,就連我丫頭的荷包上,繡的都是‘雲想衣裳花想容’之類,什麼春啊夏啊的詞兒,我們用不慣。”
龐玉櫻句句帶刺,小倩也不客氣:“林姨娘,這府中熱鬧的日子,怕大公子受不了驚嚇,姨娘不如早些回去歇了。”
阿離再要說話,小倩和三四個侍女倒圍著龐玉櫻侍候起酒菜來。
阿離只好往回走,走了有一段路,想著剛才龐玉櫻說的話,又定住了腳步,回過頭,一抬眼,正好看見在星火燈光、人影攢動中,有一個眼神也看著自己——正是龐玉櫻。
荷包最終沒有送出去。
阿離走到迴廊,看見嚴少卿正從外面回來。她特意從邊上繞著走,沒想到嚴少卿又攔在了前面。
“二爺安好,宴席開始好一會兒了,二爺好快前去給老爺夫人請安罷。”說著抬腿就要走。
嚴少卿步子一挪,手一伸開,撐在迴廊兩邊的柱子上,攔住了阿離的去路,阿離決意不理會她,轉身就要往回走。
說時遲,那時快,嚴少卿一把抓住她的右手,道:“小嫂!我送予小嫂的金瘡藥,可還好用嗎?我瞧瞧手 好了沒!”
瞧他這樣大聲地說,阿離只好伸出左手去捂住他的嘴,不料左手卻也被嚴少卿抓了過去,被嚴少卿牽著,一路跑到了樹底牆根下。
剛要開口說話,嚴少卿倒先開口了:
“小嫂,我又不是洪水猛獸,何必這樣躲著我。”說這話的時候,身上飄來一股酒香,醉了人的心。
“這夜裡雖熱鬧,卻也得避著些嫌疑”阿離越說聲音越小,彷彿自己問心有愧,沒有了底氣。
“小,額,林小姐,你——”
“二爺錯了,我可不是甚麼林小姐,”阿離打斷,“林小姐妃嫣三年前就歿了,我只不過是個粗使丫頭。”阿離並不敢看他的眼睛,一味地低著頭,手裡攪著絲帕,打了一個又一個圈,心裡只想著快點離開才好。
嚴少卿用手撐著牆,胳膊環著阿離的頭,兩個身子一左一右,極為貼近,他在她耳邊道:
“小嫂,有沒有人跟你說過,你和林妃嫣,你們的相貌,至少有七成相似。”
他說這話的時候,阿離從他身上聞到了一股甜膩的香粉味兒,有好幾種濃烈的花草香交雜著,聞著叫人頭暈,阿離自然想到了,這是煙花之地特有的味道。她剛進府的時候,二夫人對她說,甚麼小郎喜好清靜,叫她不要去打擾,原來說的都是反話,沒想到嚴少卿是這樣一個輕佻浮誇的人。想到這裡,她心裡一陣反感,用力推開了嚴少卿的手,回房去了。
龐玉櫻因為風疹,晚宴沒結束就回房休息,小倩和幾個婢女在屋子裡忙上忙下,她自己在床上閉著眼,其實內裡思緒翻騰,怎麼能睡得著。
荷包上繡的是櫻花、梨花,這意思再明顯不過了,櫻花是我,梨花是她,龐玉櫻心裡這樣想著,這,“一枝春”,應該是南北朝陸凱的“折花逢驛使,寄與隴頭人。江南無所有,聊寄一枝春。”這是贈友人的詩!這是試探,還是她已猜到了什麼?如果是,她猜到了幾分呢?
嫁進嚴家三年,龐玉櫻保有一個驚天的秘密,而今天,這個秘密是不是將要呼之欲出?那麼這個人,究竟是可信任的嗎?但事實上,她的所見所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