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樣想著想著,不知道在樹下站了多久,好像有什麼東西在她心裡破了土,萌了芽。
這個時候,她實在靜不下心來去找龐玉櫻,只好走回房中來。
回到房裡,大公子打算從床上下來。
阿離嚇了一跳,趕緊過去把他按著坐下,壓低嗓子道:
“大爺!青天白日的,怎麼好起床了!”頓了頓又附耳道:“不是說,有人呢。”
“你回來得正好,把櫃子開啟,有個紅漆瓶子拿出來。”說著,從枕頭下摸出一把鑰匙遞給阿離。
“大爺還是歇了吧,什麼東西這麼要緊,遲些再說也來得及。”阿離並不接。
“我自己去拿。”嚴昭明說著,自己就要起身。
阿離拗不過,只好自己去拿,此時,她將嚴少卿給的描花銀盒子收進帕子裡,滿心只想著剛才的事情,哪裡想理會旁人,她只當嚴昭明是發公子脾氣,因此臉上臉色並不好看。
“你惱我了?”嚴昭明接過紅漆瓶子道,一邊輕輕抓起阿離的右手來,“你別惱,這是上好的傷藥,趕快給你擦擦,別留下什麼疤痕。”
阿離一聽這話,頓時怨氣全消,看嚴昭明的樣子,像個做錯事的孩子,想起自己昨天晚上發的誓言,想起大公子有人監視也不管了,只為了惦念自己的傷,對自己這樣好,又想起剛才自己,竟對嚴少卿動了凡心,還寶貝一樣地收下了他的東西,心下有萬分的悔愧,更覺得對不起林妃嫣。
嚴昭明見阿離低著頭不說話,臉色又時潮時白,睫毛一閃一閃的彷彿有淚珠快掉出來,只當她是害羞,為了緩解尷尬的氣氛,便故作輕鬆道:
“我心裡記掛妃嫣,自然也是顧念著你,別叫你為我受了委屈。”
阿離一聽這話,心裡更羞赧,一邊直搖頭,眼淚啪嗒啪嗒地掉下來,暗暗發誓,必得一心一意看護大公子,再也不去想二爺了。這樣想著,不自覺地攥緊了手上的絲帕。
第二天,就聽說龐玉櫻病了,臥床不起,不能吹風,更不能見人。
☆、第七章【為敵大敵,為友摯友】
【雲破月窺花好處,夜深花睡月明中。】
大中十二年。
盛夏。
轉眼,進來嚴家已經快兩個月,大公子的病仍是時好時壞,咳嗽吐血沒再犯,只是脾氣倒見長,不怎麼肯吃藥了,非得秦媽媽來傳公主的話,或者二夫人來探望,才肯勉強喝一些。
夏天的這個時候,一切東西都躁動起來,蟬鳴蟲叫,蘭荷飄香,全府上下都充滿喜氣——西華公主的壽辰就要到了。
“哎,你聽說了嘛,二爺還沒回府呢。”
“是嘛,三天後就是公主的壽辰了呀。二少夫人病了這二十來日,二公子都不見人,偶爾才回來給老爺夫人請安呢,而且呀,回來也是在廳裡略坐坐就走了。”
“大夫說,二少夫人是風疹,老不見好,不讓見人、不讓吹風,聽說這個病會過人呢,還得和二爺分房。”
“嘻嘻,沒想到,二爺這房分到府外面去了”
大房的門大敞著透氣,阿離和小釵在房中灑著水降溫,就聽見兩個小丫頭邊走邊笑,說了這些是非。阿離這才想起,彷彿有十幾天沒見過嚴少卿了。
小釵道:“我聽說,這些日子,二爺日日在外邊流連呢”說著往阿離這邊靠了靠,又看了看嚴昭明,更小聲道:“我聽二房裡的小倩姐姐說,二爺一向喜歡飲酒狎妓,從前,十日有五日都要去玩樂,現下二少夫人病了,老爺夫人又忙著公主壽辰的事情,更沒人管束他了。”
阿離只聽著這些話,心裡說不出什麼滋味。
公主壽宴的這天晚上,嚴府熱鬧非凡,四處響起鑼鼓絲竹,賓客往來恭賀不絕。
阿離將那日龐玉櫻留下的藥粉、嚴昭明給的櫻花耳環,小心地裝在一個繡花荷包中,這荷包,她已經繡了好幾日了,上面繡著些春櫻、梨花,還用紅絲線繡了小小的三個字——“一枝春”。她想著,若能在壽宴上見到龐玉櫻,便找機會交到她手上,就算不能,給她看一眼也好。
果然,不一會兒,龐玉櫻由小倩和幾個小婢女攙扶著出來入席,雖然看上去虛弱了一些,但臉上並沒見什麼斑痕之類,且行動也還算自如,加上為了配合喜宴的氣氛,想必是花了不少功夫修飾,看著容色豔麗,倒與尋常美貌婦人無異。只是,她身上卻罩著兩三層實地紗的衣服,手上有沒有起疹子,倒不知道了。
嚴昭明彷彿病得十分昏沉,連穿衣服的力氣都沒有。並沒有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