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媽媽道:“武宗皇帝是如何身亡的,你可知道?”
儷如道:“《社陽雜編》中說,武宗皇帝身邊有一道人鍊師,人稱‘趙鍊師’,武宗因服用了他所煉製的丹藥身亡,這位趙鍊師,也因此被仗殺了。時過境遷,此事究竟是真是假,也無從追究了。”
“此事不假,正如你所知道的,這位道人,姓趙,名歸真。”
儷如心裡已猜到了四五分,但還是忍不住問:“媽媽何以會知道得這樣清楚?”
“儷如,我知道你心裡已猜到了。不錯,光王府的第三傑,那位‘醫卜星相無一不精,前知五百年,後知五百載’的世外高人,就是趙歸真。一旦武宗身亡,我們便與宮中馬元摯一起,迎立光王。這些事情我憋在心裡多年了,一直不敢道出,只是一樣,你雖知道了,卻萬萬不能說與別人知道。”
“我知道,我們的談話一旦有第三人知曉,便又是一條殺頭之罪。”
宮廷鬥爭是何等波詭雲譎,嚴府中發生的種種與這些往事比起來,簡直不值一提。儷如看著眼前的陳媽媽,彷彿她並不是自己認識的陳媽媽,而真真切切地是那個從小在皇宮王府成長起來的步步為營的侍女陳娘蓉。
想到這裡,儷如不免感慨,她和林、嚴兩家,是有一段孽緣麼?如果她的父親不是算命先生而是老實本分的商人甚至是農民,就不會因生活所迫賣掉自己了,自己的父親早不賣自己,遲不賣自己,偏偏林朝光一回京,自己就進了林府,她也被生生捲進了這一場是是非非之中,真是造化弄人。如果她能晚生一年,或者早生一年,如今的光景,或許都會不同了。
陳媽媽見儷如的神色只是感慨,並沒流露出憤恨,心裡很安心,道:“儷如,我總以為,大公子的事兒,你會怨恨,如今看你這樣平靜,我也安心了。”
儷如笑了:“並非我不怨恨,只是,只是不願違背了大爺的意思。大爺最後對我有四樣囑託,其一是‘護著孩子’,其二是‘不要恨他’,其三就是‘不要報仇’。玉櫻生前最後一句話也是‘希望他能捨了心中過的恨意’,害我們的人雖然狠毒,但既然大爺和玉櫻都對那人抱著希望,我也不願拂逆。況且,種種紛爭對我來說,實在是太累了,我不如雲淡風輕,安心過我自己的日子。”
陳媽媽嘆了一口氣,走開了。她實在不忍心告訴儷如,就是她不報仇,那個躲在暗處的人也未必會放過她,況且一旦孩子出生為男嬰,就會繼承嚴昭明的爵位,這個孩子,必定集嚴家的恩寵榮耀於一身,苦心爭鬥多年的東西一朝被人奪去,他們又怎麼會甘心?
儷如看著陳媽媽的背影,也嘆了一口氣。她又何嘗不知道,孩子一出生她將面臨的是怎樣的境地,嚴昭明和龐玉櫻臨死都在苦心維護的那個人會怎麼對待她,她不敢想。她只是不願意報仇,真的不想報仇了。況且在她心裡,她也和龐玉櫻抱著同樣的希望。
“希望他能從此舍了心中的恨意。”
☆、第五三章【雙喜】為子不語加更
【且喜殘叢猶有在,好隨修竹報平安。】
八月初八。
再過幾天就是中秋節了,去年中秋節麟德殿的家宴還歷歷在目,轉眼間,物是人非了,去年大房有兩口人,今年,也有兩口人,只是男主人已不在了。
平時的應酬陳媽媽能推就推,儷如也是儘量不出公主府大門一步,今日是吳悅榕的生辰,她三請四請,儷如到前面嚴府中來參加宴席,是免不了了。
西華公主雖然不在了,嚴祁卻仍是駙馬之尊。況且今年是皇帝的聖壽節,嚴府受到的賞賜自然不在少數。儷如放眼望去,這一次家宴十分熱鬧,往來恭賀,多了許多陌生面孔。聽小釵說,那些都是吳悅榕孃家的親朋,嚴府大宴,那些人八竿子打不著的人都趕著來湊熱鬧,彷彿來吃一杯水酒,就能沾些皇氣似的。
“小釵,林怎麼沒來?”儷如在人群中找了半天,也沒見到林家人的影子,更沒見到林朝光。
“我聽說,林老爺身體不適,回絕了。而且,今年連賀儀都免了。”
“哎”儷如輕輕嘆氣,心想,林朝光定是還在為西華公主的死傷心,這才身體不適不願見人。
小釵勸慰道:“奶奶,別嘆氣,今天大喜,要高高興興的。”
在主家的圓桌上,儷如坐在二夫人的下首,直到冷菜上得差不多,戲臺上的鑼鼓也敲響了,儷如對面的嚴祁下首的位子才有人坐下。是嚴少卿。
嚴少卿一個眼神看過來,儷如趕忙轉過去和小釵說話,沒想到小釵也垂著